名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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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撲通一聲,我失口叫了句:&lsquo哎呀!&rsquo外面已有許多人,大呼快停輪呀,掉了人到江裡去了呀。
&ldquo我跑到船邊看時,船雖開着慢車,隻是已離開落水的地方很遠了,還看得見什麼人呢?連水泡也沒看見一個。
我有了那一次的影像,深印腦海,此番見這少年的神情舉動,雖沒有那湖北商人那種失魂喪魄的樣子,然已不由我看了不注意。
&ldquo等他踱回來的時候,我留神看他面貌,見生得甚是漂亮,像個富家公子的模樣,不過長着一身俗骨,沒一點兒文雅書卷之氣,也沒有憂愁抑郁的面容。
正在這時候,忽見一個兵士裝束的人,一手拈着一支雪茄煙,一手拿着一盒火柴,走到少年面前,将煙遞給少年,随将火柴擦着,少年立時現出驕矜得意的樣子,就兵士手中,吸燃了雪茄煙,仰面呼了一口煙,對兵士說道:&lsquo這雨真下得讨厭極了,我很着慮到漢口的時候,還是這麼下個不了,就糟透了。
&rsquo兵士賠着笑臉說道:&lsquo這雨已下了好幾日,大概也快要晴了,大人的福氣好,到漢口的時候,天氣一定要晴的。
&rsquo少年點了點頭道:&lsquo我的福氣,就是趙省長的福氣,也就是劉老太爺的福氣,我這回當代表的差使,總算還辦得得意,就隻要到漢口的時候不下雨,便是十全其美了。
&rsquo &ldquo我當時聽二人談話的聲音,都是湖南人,聽了所談的話,覺得很奇特。
我心裡雖已能斷定這少年正在志得意滿的時候,決不至有湖北商人那種意外的慘劇演出來,然對于他那&lsquo我的福氣就是趙省長的福氣,也就是劉老太爺的福氣&hellip&hellip&rsquo,這幾句話,實在索解不得。
不過他是這麼說,自有這麼說的理由,我和他既素昧平生,當然不得知道,也就沒拿來當一回事,擱在心裡研究。
但是我因為無可談話的人,正苦寂寞,見這少年是同鄉,便有心想和他攀談,卻是幾次會了面,都沒有攀談的機會,什麼道理呢?就為的他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氣,頤指氣使的舉動,使我這個草茅下士,望了害怕,唯恐我一開口,他就老實不客氣地給我一個不理會。
我既存了這個怕碰釘子的心思,見沒有攀談的機會,也就罷了。
&ldquo其實我這個怕碰釘子的心思,存得錯了。
這少年不但沒有給釘子我碰的心,并承他的盛意,很想和我談話,幾次在我窗外徘徊,且運用他那隻富貴眼,朝窗裡探望。
船已過了南京,他忽然走進我的房來,向我點頭打招呼,我連忙也起身讓座,請教他的姓名,他且不回答,反向我問道:&lsquo你是到漢口呢,還是回湖南呢?&rsquo我說隻到漢口,他問道:&lsquo在漢口有差事麼?&rsquo我說:&lsquo沒差事,辦點兒貨物,仍回上海。
&rsquo他又問道:&lsquo你是在上海做生意麼?&rsquo我點了點頭,他問我到上海幾年了,我說有七八年了,他立時現出很高興的樣子道:&lsquo你既在上海住了七八年,說起我的名字,你或者還不知道,若說起我家父的名字,你一定是知道的,也許和家父見過面,我家父就是在上海賣字的宗士元。
哦,說宗士元,你隻怕還不知道,因為他替人寫字,落款不是寫宗士元,是寫他的單名,就叫宗義。
近來宗義兩個字也寫得少了,普通都是寫宗能遠,你這下子知道了麼?&rsquo我來不及點頭說:&lsquo久仰之至,隻是沒見過面,原來你就是宗大少爺。
&rsquo宗大少爺聽了,更加起勁似的說道:&lsquo此刻在上海,清道人死過之後,就隻宗能遠的字最行時。
我這回替趙省長當代表,特地從湖南到上海,就是為找他寫壽屏,你猜他于今替人寫壽屏,連做帶寫,要多少錢一堂?&rsquo我說:&lsquo沒請他寫過,不知道。
&rsquo宗大少爺晃着腦袋說道:&lsquo貨也是貨,價也是價,本月十六日,是劉旅長的老太爺壽誕,湖南軍政界的要人,多親自到衡陽去拜壽,大家湊份子送三堂壽屏,連寫帶做搭買三堂壽屏,總共是三千五百兩銀子,三堂壽屏的價錢,就打算五百兩,寫、做也還有一千兩銀子一堂,這銀子真容易賺。
不過于今清道人死了,除了宗能遠,也沒人配賣這樣大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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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跑到船邊看時,船雖開着慢車,隻是已離開落水的地方很遠了,還看得見什麼人呢?連水泡也沒看見一個。
我有了那一次的影像,深印腦海,此番見這少年的神情舉動,雖沒有那湖北商人那種失魂喪魄的樣子,然已不由我看了不注意。
&ldquo等他踱回來的時候,我留神看他面貌,見生得甚是漂亮,像個富家公子的模樣,不過長着一身俗骨,沒一點兒文雅書卷之氣,也沒有憂愁抑郁的面容。
正在這時候,忽見一個兵士裝束的人,一手拈着一支雪茄煙,一手拿着一盒火柴,走到少年面前,将煙遞給少年,随将火柴擦着,少年立時現出驕矜得意的樣子,就兵士手中,吸燃了雪茄煙,仰面呼了一口煙,對兵士說道:&lsquo這雨真下得讨厭極了,我很着慮到漢口的時候,還是這麼下個不了,就糟透了。
&rsquo兵士賠着笑臉說道:&lsquo這雨已下了好幾日,大概也快要晴了,大人的福氣好,到漢口的時候,天氣一定要晴的。
&rsquo少年點了點頭道:&lsquo我的福氣,就是趙省長的福氣,也就是劉老太爺的福氣,我這回當代表的差使,總算還辦得得意,就隻要到漢口的時候不下雨,便是十全其美了。
&rsquo &ldquo我當時聽二人談話的聲音,都是湖南人,聽了所談的話,覺得很奇特。
我心裡雖已能斷定這少年正在志得意滿的時候,決不至有湖北商人那種意外的慘劇演出來,然對于他那&lsquo我的福氣就是趙省長的福氣,也就是劉老太爺的福氣&hellip&hellip&rsquo,這幾句話,實在索解不得。
不過他是這麼說,自有這麼說的理由,我和他既素昧平生,當然不得知道,也就沒拿來當一回事,擱在心裡研究。
但是我因為無可談話的人,正苦寂寞,見這少年是同鄉,便有心想和他攀談,卻是幾次會了面,都沒有攀談的機會,什麼道理呢?就為的他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氣,頤指氣使的舉動,使我這個草茅下士,望了害怕,唯恐我一開口,他就老實不客氣地給我一個不理會。
我既存了這個怕碰釘子的心思,見沒有攀談的機會,也就罷了。
&ldquo其實我這個怕碰釘子的心思,存得錯了。
這少年不但沒有給釘子我碰的心,并承他的盛意,很想和我談話,幾次在我窗外徘徊,且運用他那隻富貴眼,朝窗裡探望。
船已過了南京,他忽然走進我的房來,向我點頭打招呼,我連忙也起身讓座,請教他的姓名,他且不回答,反向我問道:&lsquo你是到漢口呢,還是回湖南呢?&rsquo我說隻到漢口,他問道:&lsquo在漢口有差事麼?&rsquo我說:&lsquo沒差事,辦點兒貨物,仍回上海。
&rsquo他又問道:&lsquo你是在上海做生意麼?&rsquo我點了點頭,他問我到上海幾年了,我說有七八年了,他立時現出很高興的樣子道:&lsquo你既在上海住了七八年,說起我的名字,你或者還不知道,若說起我家父的名字,你一定是知道的,也許和家父見過面,我家父就是在上海賣字的宗士元。
哦,說宗士元,你隻怕還不知道,因為他替人寫字,落款不是寫宗士元,是寫他的單名,就叫宗義。
近來宗義兩個字也寫得少了,普通都是寫宗能遠,你這下子知道了麼?&rsquo我來不及點頭說:&lsquo久仰之至,隻是沒見過面,原來你就是宗大少爺。
&rsquo宗大少爺聽了,更加起勁似的說道:&lsquo此刻在上海,清道人死過之後,就隻宗能遠的字最行時。
我這回替趙省長當代表,特地從湖南到上海,就是為找他寫壽屏,你猜他于今替人寫壽屏,連做帶寫,要多少錢一堂?&rsquo我說:&lsquo沒請他寫過,不知道。
&rsquo宗大少爺晃着腦袋說道:&lsquo貨也是貨,價也是價,本月十六日,是劉旅長的老太爺壽誕,湖南軍政界的要人,多親自到衡陽去拜壽,大家湊份子送三堂壽屏,連寫帶做搭買三堂壽屏,總共是三千五百兩銀子,三堂壽屏的價錢,就打算五百兩,寫、做也還有一千兩銀子一堂,這銀子真容易賺。
不過于今清道人死了,除了宗能遠,也沒人配賣這樣大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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