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六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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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吳六爹順着說話的方向看時,隻見一行八個衣衫褴褛的漢子,各人手中都操着兵器,一同擁進學堂,并沒一個注意到吳六爹身上。

     &ldquo吳六爹當時也不知道害怕,跟在八人後面,見八人将卧房門打開,都進房中,四處搜索。

    其中有一個提着匡先生平日穿的一件布棉袍,用手摸了一會兒,摸到領口旁邊,好像摸着了什麼,喜滋滋地向七人笑道:&lsquo在這裡了。

    &rsquo七人聽得一齊湊過來看,這人撕開領口,取出一抓圓而有光的東西來笑道:&lsquo這珠子每顆值不了一千,也得值八百。

    哎呀!這東西真厲害,他已算定我們是八個人,給我們每人一顆,免得争多論少。

    &rsquo當下便見每人拈了一顆,都放在掌心裡玩弄了一會兒,才各自揣入懷中,一路說笑着去了,始終沒人望吳六爹一眼。

     &ldquo吳六爹不知道輕重,因匡先生曾說學成了之後,便不妨對人說的話,遂将這種奇怪的事,歸家說給自己父母聽,他父親是個知道一些世情的人,聽了就警告他道:&lsquo這匡先生必是曾犯過大案子的人,躲在這地方,借着教蒙館掩飾外人的耳目。

    這八個漢子是奉了皇命辦這案的,匡先生的本領大,所以能預先逃掉,辦案的不知道你是匡先生的徒弟,以為隻是蒙館學生,故不曾留意到你身上。

    你若将這事四處傳說,準得受些連累。

    &rsquo吳六爹本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因此終身不敢向人露一露本領,兩手都故意蓄着兩三寸長的指甲,免得輕易動手打人。

    他自己并不做剃頭,因帶了些本錢到省裡來做生意,恰好遇着那剃頭店招人盤頂,有人慫恿他頂過來做,他就頂了過來,雖是外行生意,卻很有些利息。

    他生性沒有想發大财的心思,也沒有給他改業的機會,因此開了多年不肯改業。

    我和他結交得最早,他深知道我的性格,才肯将這回事述給我聽。

    劉心泉都不能知道詳細,其他和吳六爹熟識的教師們,都不過知道他的本領高強罷了。

    他隻是要求和他熟識的朋友,不要将他會武藝的話傳說出去,朋友問他是什麼道理,不肯給人知道。

    他說有一次因自己不謹慎,在做功夫的時候,給一個小痞子看見了。

    小痞子也略知些拳腳,定要吳六爹從新做點兒功夫給他看,吳六爹起初推诿不知道,後來被逼不過,隻得說:&lsquo指甲太長了,做起功夫不方便。

    &rsquo小痞子說:&lsquo指甲剪去就是,有什麼要緊?&rsquo吳六爹不高興道:&lsquo我的指甲除非我死了,旁人替我剪去,我有這口氣在,是無論如何不能剪的。

    &rsquo小痞子碰了這個釘子,懷恨在心,時刻不忘報複。

     &ldquo這夜吳六爹在人家喝了很多的酒,回家在光明月色之下,見自己大門口石闆上,放了一把剪刀。

    吳六爹看了,以為是自家人遺落在門外的,彎腰伸手想拾起來,不提防指甲觸在石闆上,登時折斷了兩個,剪刀還不曾拾得起來。

    揉揉醉眼仔細看時,哪裡有什麼剪刀呢?原來石闆上的剪刀,是用墨畫成的。

    正在生氣,那小痞子忽從黑影裡跳出來,哈哈笑道:&lsquo我送把剪刀給你剪指甲,已剪了麼?&rsquo吳六爹這時是喝醉了的人,觸斷了指甲,已在生氣,哪裡還受得了這樣的奚落呢?順手就是一個嘴巴,把小痞子的牙齒打落了好幾個,小痞子想回手,又跌了一跤,自知不是對手,便說了一句我們再會的話去了。

     &ldquo次日,吳六爹酒醒過來,想起昨夜的事,甚是懊悔,特地到小痞子住的地方,打算向小痞子賠兩句不是了事。

    誰知小痞子已在天光才亮的時候,就馱着一個包袱走了。

    臨走時對同住的人說,出門遇不着明師,學不成報仇的本領,甯死在外面不回來。

    吳六爹一聽這話,追悔也來不及了,因此更不敢使人知道他有本領。

    &rdquo 在下當夜聽完鄧升平述的這一段故事,心裡更禁不住想瞻仰吳六爹的豐采。

    次日,要求鄧升平紹介同去吳家剃頭,拜望他。

    鄧升平推辭不掉,帶我同去見了吳六爹,就和鄉下種田的老頭兒一樣,不但看不出是懷抱絕藝的人,并看不出是在省會之地住了四五十年的。

    費了無窮的唇舌,把他老人家迎接到館裡,住了四日,抵死也不肯做功夫給人看。

     後來聽說在甲寅年十月間死了,平生沒有一個徒弟,連兒子都不曾得他一點兒傳授,我國的武藝是這麼失了傳的,也不知有多少,何嘗隻吳六剃頭一個,說起來真可惜啊! 《偵探世界》第21期民國十三年(1924)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