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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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風清,萬籁俱寂,辰州清捷河畔,有孤舟系纜,一少年立鹢首語舟子曰:&ldquo吾小出即歸,任何如人,當不令入吾舟,能過此河者,明日即平安抵家矣!&rdquo舟子未及諾,少年已躍登岸,捷若飛隼。

     少年去,舟子方徘徊,忽一丐近舟次乞食,舟子視之,年可十五六,蓬首垢面,褴褛鹑結,舟子畀之食,丐掩泣曰:&ldquo吾家白馬隘,去此一日之遙耳。

    然非舟莫達,盍假盈尺之地,免吾久羁是間。

    吾祖猶有薄遺,終當報汝。

    &rdquo 舟子沉吟曰:&ldquo吾奚不可者,第吾公子有命,毋令他人入舟,公子法度嚴,不敢違也。

    &rdquo丐益泣曰:&ldquo公子誰何?渡一淪落兒,惠而不費,甯用怒耶?即有譴責,吾自有詞解之。

    &rdquo舟子尚猶豫,丐複曰:&ldquo吾潛匿舟中,勿與公子知若何?&rdquo舟子許之,引丐蜷伏舟尾。

     須臾,公子至,呼舟子問曰:&ldquo入吾舟者誰也?&rdquo舟子驚愕,公子注視舷緣曰:&ldquo足痕都内向,尚未出也。

    &rdquo舟子語之故,公子亦不怒,趨視舟尾,丐蜷伏未動,公子責舟子曰:&ldquo奈何不遵吾法度,而擅引人入舟?客即至,又不接之以禮,忤客玩主,莫此為甚!&rdquo語已捽舟子而踣之,入舟尾掖丐起笑曰:&ldquo村奴無狀,忤吾嘉賓,适已撲責之矣,幸乞原恕!&rdquo 丐視公子久之,微颔其首曰:&ldquo人言朱三公子賢,果然。

    &rdquo言已為公子撲衣上塵。

    公子遜謝不遑,攜丐手入己室。

    丐踞高座,請其名不答。

    公子出酒食甚恭,既而曰:&ldquo區區十萬金,自西安将至此,誠不敢告勞,亦不敢貴此傥來物,特家君十餘年宦囊所積,将歸以供祖母甘旨,懼有差池,以贻堂上憂。

    必不獲已,則許有其半,亦感大德。

    &rdquo 丐舉杯大笑曰:&ldquo公子誤矣!孰貴此戋戋者,實告君,有欲視公子技者,遣某刺公子虛實,某感公子高誼,望公子無忽,緻玷盛名。

    &rdquo公子曰:&ldquo吾何能?辱賢者措意,便欲相見,胡不明示周旋?&rdquo丐曰:&ldquo是非某所知也。

    公子猶憶&lsquo仙人溪卻盜&rsquo之事乎?&rdquo公子曰:&ldquo事不逾月,何遽忘之。

    今欲相見者,即其人乎?&rdquo丐曰:&ldquo時自知之,公子珍重。

    &rdquo語罷,立為别。

    公子挽之曰:&ldquo煩介吾見彼若何?&rdquo 丐笑曰:&ldquo吾來時有約,三更不歸者,必被害。

    彼即以報仇之師至,公子固能,然焉可撄其憤怒?&rdquo公子亦笑曰:&ldquo憤怒奈何!吾學道以來,唯畏心氣和平者,颠倒二人,亦殊落寞。

    君為壁上觀,亦可助興。

    &rdquo丐喜曰:&ldquo名下無虛士。

    &rdquo遂複坐。

     公子招舟子語之曰:&ldquo若見舟震簸甚厲,亟為吾擊鼓發聲。

    &rdquo複顧丐曰:&ldquo君得無袒來者否?&rdquo丐笑曰:&ldquo奚用其袒?&rdquo公子乃出一銅箧,寬尺,長倍之,扃鎖甚固,啟之出銅劍二,古痕斑駁,若甚椎魯;軟甲一襲,刃痕縱橫若蛛網,挈之锵然有聲。

    公子着已,提劍笑謂丐曰:&ldquo不幸而弱,容為緩頰。

    &rdquo丐亦笑諾之。

     公子出,躍登桅巅,但見微風助波,銀波射月。

    須臾黑影一瞥,直趨公子,公子揮劍叱之,遂共擁桅而鬥。

    舟撼蕩觸水汩汩,舟子聞聲,援鼓而号。

    丐踧踖不甯,桅上公子叱咤聲益劇,舟幾颠覆。

     久之聲息,公子狼狽而入,丐起迎,公子棄其劍,已斷其一,右足為敵所中,血出如沈。

    于銅箧中出藥塗之立已。

    複飲藥數丸,語丐曰:&ldquo甚矣!憊,容吾略息,再共君話。

    &rdquo言已僵卧逾時始起。

     丐賀曰:&ldquo公子克大敵,榮譽益彰矣!&rdquo公子曰:&ldquo是何俊品,幾緻苦我?&rdquo丐曰:&ldquo其人若何?&rdquo公子曰:&ldquo須鬖鬖如刺猬,軀纖小不稱其首,殆面具耶?何手法之大類仙人溪盜也?然強弱又至不倫。

    &rdquo丐笑曰:&ldquo即其人也。

    士别三日,甯可一例?某宜即歸,不爾,又起風波矣!&rdquo公子送之,一躍即不複見。

    公子嗟歎久之。

     翌日抵白馬隘。

    公子之家,于白馬隘為巨第,公子少侍父官西安,家唯祖母及仆婢輩,公子置金訖,即舟返西安。

    複次清捷河,公子登岸思物色丐及鬥者,久之無所得,怏怏而行。

     未匝月,至仙人溪,公子命泊遇盜處,複物色之,亦無所見。

    且解纜,忽視河幹有茅舍一椽,一叟當門編履,年若七八十,須眉俱皓,發脫落如無,風神潇灑,目炯炯如電。

    公子知其異人,乃異裝為舟子,跣足科頭,趨叟以錢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