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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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還是在附屬監獄,始終精彩地扮演着無辜者的角色,顯出與本案毫不相幹的樣子。

    但是,痛苦使他精神沮喪,在那可怕的一夜,他等于死了兩次,這雙重死亡把他壓垮了。

    他又重新變成了雅克·柯蘭。

    看守感到異常吃驚,因為還沒有等他告訴這個西班牙教士該從哪裡走向放風院子時,這個演技高超的演員居然忘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像附屬監獄的常客一樣從蓬貝克塔樓的螺旋形樓梯走了下去。

     “比比—呂班說得不錯,”看守心裡想,“他确實是一匹回頭馬,是雅克·柯蘭。

    ” “鬼上當”出現在小塔樓門框上時,囚犯們已經在所謂聖路易石桌上買完東西,分散到了放風院子裡。

    這院子對他們來說總是過于狹小。

    囚犯的目光比什麼都銳利,所有的人立刻同時發現了這新來的犯人。

    這些人都集中在放風院子裡,猶如蜘蛛置身于蛛網中心。

    這一比喻具有數學般的準确性,因為,由于視線從各方面被烏黑的高牆擋住,犯人即使不擡頭,也是一直看着那道看守出入的門,以及會客室和蓬貝克塔樓扶梯的窗子,這些是放風院子僅有的出口。

    這些被告處身于完全與世隔絕之中,一點風吹草動,他們都會感到新鮮,都會引起他們的關心。

    他們膩煩得像關在動物園籠子裡的老虎,這種膩煩使他們的注意力增強十倍。

    雅克·柯蘭像一個對着裝并不十分講究的教士那樣,穿黑褲黑襪,帶銀扣子的皮鞋,黑背心,和一種深棕色的禮衣,這禮衣式樣顯示出他的教士身份,不管他究竟是做什麼的。

    另外,那頭發修剪的特點使這一身份的特征更加完善了。

    雅克·柯蘭戴着神職人員标準而極為自然的假發。

    指出這些細節并不是可有可無的。

     “瞧!瞧!”拉普拉葉對“雄郵戳”說,“壞了!進來一頭‘野豬’!這裡怎麼會出現這種人?” “這是他們的鬼把戲,是一名新型‘廚師’(暗探),”“絲線”回答,“是個化裝的‘鞋帶商人’(舊時的警察),來這兒做生意的。

    ” 在黑話裡,警察有好幾個不同名稱:追捕盜賊時,他叫“鞋帶商人”,押送盜賊時,他叫“沙灘廣場的燕子”,送盜賊上絞刑架時,他成了“斷頭台的輕騎兵”。

     為了寫完這個放風院子,也許還要花少量筆墨描述一下另外兩個兄弟會成員。

    塞萊裡埃的外号叫“奧弗涅人”、“拉洛老爹”、“流浪漢”,最後還有“絲線”,他有三十個名字,有同樣數量的護照。

    我們以後隻用“絲線”這個綽号稱呼他,這是高級盜賊圈子裡給他起的唯一诨名。

    這位老謀深算的哲學家認為那個假神甫是個警察。

    他是個五尺四寸高的漢子,全身每一塊肌肉都結實地向外凸起,巨大的腦袋上,一對深陷的小眼睛像猛禽眼睛似的炯炯發光,眼睑灰暗,沉重而沒有光澤。

    乍看上去,他那寬闊的下颌線條堅實,輪廓分明,很像一隻狼。

    這一相像之處蘊含着忍殘,甚至兇狠,但它又被臉部的狡黠和機敏沖淡了,盡管臉上有一道道小麻點。

    每一條傷疤邊緣清晰,似乎充滿智慧,充滿嘲諷。

    罪犯常常過着忍饑挨餓的生活,他們在河堤、陡坡、橋下或街頭露宿,得手後盡情歡慶,喝得酩酊大醉,這一切似乎在他臉上塗了一層釉。

    如果“絲線”的自然面目出現在三十步遠的地方,一個警察或憲兵就會認出他的獵物。

    但是他的化妝藝術與雅克·柯蘭不相上下。

    這時候,“絲線”與那些上台時才注意服裝的大演員一樣,并沒有着意打扮。

    他穿一件獵裝似的上衣,沒有扣子,透過空蕩蕩的扣眼可以看到白色襯裡。

    腳穿綠色破舊拖鞋。

    下身是已經發灰的米黃色褲子。

    頭戴一頂無檐制服帽,露出撕破和洗過的馬德拉斯布舊頭巾的邊角。

     “絲線”身邊的“雄郵戳”,與他形成鮮明的對照。

    這個名聞遐迩的竊賊個子矮小,身材粗壯,靈活機敏,青灰色的臉,黑色凹陷的眼睛,羅圈腿,一身廚師打扮。

    他的面部呈現出食肉動物特有的構造特征,見了叫人感到恐懼。

     “絲線”和“雄郵戳”竭力讨好拉普拉葉,拉普拉葉是個殺人慣犯,他知道自己要受審,判刑,不出四個月将被處死,所以已經不抱什麼希望。

    “絲線”和“雄郵戳”都是拉普拉葉的朋友,他們隻叫他“議事司铎”,也就是“抱恨山修道院議事司铎”。

    人們大概很容易猜到,為什麼“絲線”和“雄郵戳”對拉普拉葉那麼溫存。

    拉普拉葉埋藏了二十萬金法郎,按起訴書說,這是“克羅塔夫婦”家竊案中他所分得的贓物。

    這是一筆留給這兩位兄弟的多麼可觀的遺産!盡管這兩個老苦役犯幾天後又要回到苦役監獄去。

    “雄郵戳”和“絲線”因犯了加重情節的盜竊罪(也就是彙集了所有加重罪行的情節),即将被判處十五年徒刑。

    這與在此之前他們曾被判十年徒刑毫不相幹,那一次他們輕而易舉地中止了服刑。

    這樣,他們中間的一個人要服二十二年苦役,另一個要服二十六年苦役。

    盡管如此,兩人還是抱着越獄的希望,從而可以去獲取拉普拉葉的大堆黃金。

    但是這個萬字會成員一直不吐露秘密,他認為隻要還沒有判他死刑,他就沒有必要把它講出來。

    他屬于苦役監獄中的高等貴族,他沒有洩露任何有關他的同謀的情況。

    他的性格盡人皆知。

    這個可怕案件的預審法官波皮諾先生沒能從他嘴裡獲得任何東西。

     這了不起的三巨頭此刻正站在放風院子的上首,也就是自費單人四室的下方。

    “絲線”剛剛對一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