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勞働者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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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費寶貴的精神織綢緞綾羅來裹那「行屍走肉」的身體?我真不解何以竊人錢袋要受法律的嚴懲,而竊人的生命與幸福卻反逍遙法外&hellip&hellip。

     --啊!施君!你是受著資本家之賜,弄到這步田地呀!你的居住也不好,營養不良,家庭督促,勞力過度,怎樣不生病、生大病呢!你生了病還去作工,那是何等痛心的事呵!這無非是工廠裡的待遇苛、工錢薄,而守候著你家庭,你怕扣去了工錢不能去養活他們的緣故呀!唉!「小病是大病爆發的根源呢!勞力過度是惟一的導火線呢!」可痛的李君的這句話呀!&hellip&hellip --啊!生病!生病是富者的享福,窮人的受苦!施君呀,像你我這種人那裡配生病呢!窮人生了病,第一請不起醫生,第二掙不著工錢。

    窮人生了病,老實是死神降臨了!施君!你為什麼要生病呢!你若是有了三長二短,那不是最慘痛的事嗎!啊!你的家人!你的朋友!&hellip&hellip 我哀傷起來,兩足好像失了常態,有寸步難移的樣子,但是我拼命地迎著風向著施君的地方走去,那哀厲的北風越發地響得利害,狹小汙穢的街道,低矮不堪的房屋,領導我向一叢貧窟中走去,那漆黑的天空似有重量壓下,一帶的矮屋更顯得矮小而昏暗,茫茫的路途越發茫茫而無邊際了,一家家的闆門都嚴嚴的關起,再也不透露那光華耀目的臉兒了! 啊!施君!此刻不知他怎樣了!恐怕&hellip&hellip恐怕&hellip&hellip或者比方纔清醒些呀!&hellip&hellip恐怕&hellip&hellip啊!那黑巍巍的兩扇破門邊,不是有個死神的影子嗎!&hellip&hellip 我走近施君住處的門口的時候,心中快是驚跳著。

    顫聲著叫小呂開門。

     門裡屋中的小呂,正在驚慌手足無措,著急得隻是哭,他做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感著死的恐怖和悲哀!他覩著已不能語的施君挺在床上,那可怕的面容使他不敢凝視。

    幽幽的燈光,滾滾落葉捲地的聲,哀哀的風聲,幢幢的鬼影,好像在他的小房的四週出現,他入世以來未曾見過死,害怕得隻是抖顫,又感著施君方才所說的悲痛徹心的話,他隻是悲號。

    李君還不見來,來分他的驚慌和悲痛,他隻是渴望著年長的李君來想法子。

     「小呂!開門!」 同時門了響了數下,那聲響早激動了小呂的神經,他以為李君回來了,疾忙地拽開了一扇窗門,一步跨過了一個亂堆,破壞雜物和柴草的狹小的天井來開門,同時他心中慌張得很,沒擺佈了一會才把門拽開。

     「李君!施施施已不能言語了!&hellip&hellip」 他顫聲著要說,隻是喘不過氣來,一面在流著眼淚。

     「小呂!是我呢!施君怎樣了?」 這時慘淡地下弦的月才自雲翳中出現,他認見了是我,熱烈地好像遇見了親人。

     「啊呀!王君怎麼好了!怎麼好了!&hellip&hellip你快快進來看看施君呀!&hellip&hellip他他他&hellip&hellip隻在這一刻隻在這一刻已已已&hellip&hellip不能言語了!&hellip&hellip」 我聽了小呂的話,我的心突突地發跳,來不及和小呂攀談,便跨進了這間矮屋,室中的一張破桌上點著一個手照,黝黝的火焰時時冒著黑煙,微微的滿光照到施君的可怕的臉上,我看了施君的這副樣子,禁不得把眼淚流了下來。

    旁邊的小呂看我下淚,他便高聲地哭起了!我走到施君的面前連叫了幾聲「施君!施君!施君!&hellip&hellip」已經閉著的眼睛的施君,微微地把眼皮動了幾動,露出半個可怕的瞳仁,像是知道我來看他,和我作最後的訣別!他立即把眼皮垂下,兩片乾枯的嘴唇微微地動了一下,便是最後地解放一切的壓迫,永久地脫離了這苦惱的世界,到別一世界去了。

     西北風越發猖獗地狂吼!像死神在獰惡地得意,月光已深深被烏雲遮住,大地被一層黑暗的魔威籠罩著,李君和醫生也該來了,但是遲了,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