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勞働者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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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吃的胡匏草菜,有時買了一錢的甕菜,過了一日,有時買了一錢的豆豉,度過兩三日。

    那富人們日厭的膏粱,他就是做夢也吃不到的。

    他這樣地很節儉地過那貧民的生活,簡直使他感覺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像他這樣的人,在這人寰上,還是多呢!甚至他們受著的勞苦更多,他們受著的痛苦更深刻呵!他萬想不到這世界,是個痛苦的世界,是個齷齪的世界!啊!是他這樣悽慘地沉痛地向著我說著,壯健的他竟會生病,諒來是勞力過度,營養不良,而社會上的一切都在壓迫著他的緣故了!我曾經聽人說過,施君所住的工廠,已經算是文明不過的,唉!那聲閒過譽的施君的工廠的勞働者,不知要被廠主荼毒到怎樣的田地了! 我想到這裡,越發憤恨而煩懣起來,那窗外的北風越發猖獗地哀號,那燈越發黯淡而無光,這陰森的小室中,簡直無一毫的生氣。

     「王君!」樓下突然有人喚著。

     毫無生氣而沉默著的我,突被這聲喚醒過來,我在驚疑著--誰叫喚我呢?莫非施君的病好了,特地來望望我嗎? 「王君!在家嗎?」 接連喊這一聲之後,我方才聽得清楚,不像是施君的口音,而覺得像是施君的同居者李君的聲音。

     「李君嗎?快請上來!」我忙應著。

     李君匆匆地走上樓來,看見他的臉兒都凍得紅了,還未等他開口和坐定,我急忙地問:「施君的病怎樣了?」 李君氣喘著,不等我說完,聲顫顫地忙道:「施君不好了&hellip&hellip」 我突然驚了一跳:「怎麼說!&hellip&hellip」 李君苦著臉道:「真真想不到施君的病會變得這麼快,!我和小呂放了工回到家裡的時候,我看他的神氣就不對!面孔在紅暈,兩目無神,兩股以下比昨天更加浮腫得利害,兩腳比尋常的人大了好幾分,睡在床上不住的把兩手抓胸,口中不住的在喘息,見了我們來了,可怕的臉出一道欣意的苦笑。

    我們問他: 『你的病好些嗎?』他隻是搖頭道:『我是不濟事了&hellip&hellip』 他說了這一聲,悲慘地沾著一包眼淚,小呂年紀輕,幾乎哭出聲來。

    我勉強鎮靜著勸慰他: 『你的病是不要緊的,你隻要靜心,不要自己害怕,你現在大概覺得很難過嗎?』 他點了頭說: 『我很怕那窗櫺裡進來的風&hellip&hellip我身上覺得煩燥的很,最好把我扶了起來&hellip&hellip』 那時他的聲音還清楚,隻是覺得直了些,我答應著把他攙扶了起來,叫小呂把我的一條被摺疊起來,又加兩個枕頭,叫他倚靠著。

    我就覺得他的身子發熱得很利害,一面取了一塊包袱,把窗子權且遮著。

    咳!王君!那是我們不好,不早留心,使他直受了這半天風!咳!誰還料到今天下午北風加緊,氣候加寒呢!我和小呂早已在外邊胡亂吃過晚飯了,我便問他: 『你肚子覺餓嗎?』 小呂便接著問: 『我到街上去買些粥來給你吃好嗎?』 他搖搖頭:『我&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心裡&hellip&hellip煩燥得難受&hellip&hellip難受&hellip&hellip』 我聽他的話上氣不接下氣,喉嚨是直著的。

    摸他的身上像火一般發熱,呼吸越發急促。

    我暗暗對小呂道: 『讓我出去找個醫生給他瞧罷!』 小呂也是叫我速去速來,咳!王君!施君病了這許多時候,還不曾好好請過一次醫生呢!那穿著洋服的西醫,和那大名赫赫的院長,他們的主顧老是富人家,貧窮的人寧死請不起他們,便是次一等的也要幾塊錢,能請得起他一趟兩趟嗎?你附近有位吳醫生,醫德聽說還好,醫資隻要半塊錢,所以我特來問問你呀,他住在那裡呢?快告給我,我好去請他去瞧瞧,到底妨害不妨害!」 李君斷斷續續地說這一篇,我在聽,在悲痛著施君的命運。

    聽完了李君的訴說,我全身被雷打著一樣,血脈失了常態,全身的神經麻痺了起來,終於忍著淚忙趕先把李君的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