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政局果然大變。葉向高怕牽連到他，又怕清議的指摘，閉起門來，什麼客都不見，接連的上疏辭職。他想潔身而退，不願陷人政争的漩渦裡。他知道政治形勢的險惡，閹黨的布置已成，大政變恐怕不能避免。内廷裡和他通聲氣的閹人，曾經私自告訴過他，有人曾經把王紹徽寫的《東林點将錄》交給了魏忠賢，并且指點給忠賢道：&ldquo這一百八人都是要殺祖爺的。&rdquo忠賢切齒，急欲下手。向高生怕在他執政的時候闖出這樣大禍，天下後世将以他為如何人。因此，他急急的要想辭職。他上了三十三次的辭疏，天啟帝方才批準。

    應升、大中們知道向高堅決的求去，心裡都很着急，但也想看看帝心是否還尊重向高，堅決的不批準他的辭職；如果向高還得帝的尊重，那末大事還不會怎麼敗壞。不料，他的辭疏畢竟被批準。

    大中得到了這個消息便奔到應升家裡來商議。

    &ldquo大事去矣！&rdquo他說道：&ldquo葉相已得旨準予告退。恐怕要有大變。我侪不能不善為之計。&rdquo

    應升默默不言。

    &ldquo君子道消，我輩隻有待命而已。&rdquo他似乎下了決心似的堅毅的說道。

    &ldquo果然打蛇不死！奈何，奈何！&rdquo大中道。

    應升道：&ldquo還有什麼别的路可走呢？隻有一條路，向前搏擊。看閹黨敢于使出什麼毒計來。&rdquo

    大中像獨白似的朗誦道：&ldquo夫鸷鳥之搏擊也，一不中，則飄然遠逝矣。&rdquo

    應升道：&ldquo我侪其能像鸷鳥似的遠逝麼？&rdquo

    大中默然。

    太陽光曬在窗上，把字型的窗格子印打在靠牆放着的大書櫥上。幾上的一棵小盆松，蒼翠倔強，若獨與酷暑在鬥傲。

    &ldquo還是找白安去商議對策吧。&rdquo大中良久才說道。

    &ldquo隻有丹心報明主，&rdquo應升激切的說道。

    &ldquo難道我侪竟聽任閹黨的布排麼？&rdquo

    &ldquo還有什麼可商議的？内廷的消息我們可以得到一點麼？執政的大僚們，除了葉相外，我們可更有什麼仗義執言，足阻奸謀的友好嗎？我們有除邪的劍，斬奸的刀麼？我們有清君側的力量麼？我們有的是什麼！有的隻是一腔熱血，一片丹心和一庭清議與正言。這足以和好黨們相周旋麼？我輩誠不知死所矣！&rdquo

    應升說時，激昂中帶着凄涼。

    大中也凄然的相向着，随手執起放在書桌上的竹如意，向空中揮擊了一下，朗誦道：&ldquo故作風濤翻世态，常留日月照人心。&rdquo[3]假如有玉唾壺在旁邊便要一敲而碎。

    &ldquo不管怎樣，去看看白安吧。他那邊也許有些消息。&rdquo

    應升點點頭，走向内室更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