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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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草率地與對方言和,承認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派少宰張邦昌和康王構同往金營為質,又供奉金帛,才誘緻金人撤兵北去。

     在攻城戰期間,徐承茵差不多能完全保持平日起居狀态,他食用儲存的官米,柴薪也有裕餘,不受市面物價的影響,隻有三天買不到蔬菜肉類,他靠腌菜與醬油下飯。

    他雖說晏出早歸,仍每日往集賢院公署。

    那署中同僚上班的日見稀少,上方也未曾派他任何工作。

    但是一來他怕在盧家宅院裡閑悶得心慌,一來他在署裡已找到一部珍本《武學七書》,正看得不忍釋手。

     他這時确對皇上下诏要在軍民之中尋訪&ldquo豪傑奇俊&rdquo之士抱着一腔熱望。

    他雖不敢對人明言,自認習畫正字都無法出人頭地,或許在國家危困時,改習五韬七略,也未為失計。

    本來我大宋右文偃武,那武舉武學都沒有搞出什麼名堂,不然何以金人兵臨城下之際還有诏書令舉&ldquo文武臣僚堪充将帥有膽勇者&rdquo,如此地臨時抱佛腳?可見得非軍伍出身的要在此時建功立業,并不見得比文臣之中非進士出身的艱難。

    他自己讀《左傳》,即對曹刿、原轸、栾枝諸人的事迹感到興趣,現在有機緣詳閱《孫子》,才知道兵家秘訣,無非一種不同的作風與想法,其中的要旨固然系于生死,卻不是&ldquo膽勇&rdquo即可擔當。

    它包括着很多原則,卻沒有一個原則不能違反:既要存心冒失,又要到處謹慎,而且書中道及五危,&ldquo必死可殺,必生可虜,忿速可侮,廉潔可辱,愛民可煩&rdquo,真的要放棄一切成見,每次都要對當前局勢重新考究。

    怪不得一介武夫不能領略,即是缺乏胸懷氣魄,墨守成規的書呆子又何能望及項背,而他自身的命運也已到達了這轉折的階段。

     及至圍城戰接近正月底,到署之人日少,承茵開始注意每日午前午後,經常在案前的隻有他自己和判院事的鄭校理兩人。

    他們在如廁洗手時間常碰頭。

    承茵之沉湎于兵書,也引起鄭之注目,一日午後,他叫承茵到他公事房裡去,開口問他: &ldquo我看到你每日忙着讀兵書,準備要登壇拜将嗎?&rdquo 承茵還以為上官責難他未顧正業,忙着解說:&ldquo我隻是一時興至,而且不過管窺蠡測罷了。

    &rdquo 那鄭正放棄了剛才的笑容,卻帶鼓勵性地說及:&ldquo你何必如此自謙!國家危急存亡之際,有志之士本當投筆從戎,理應如此,你何必顧及那些書生的觀感,又說什麼管窺蠡測?你看那李太常少卿,也不過是一個管儀禮祭祀的官員,一朝以天下為己任,也不是在旦夕之間,成為了國家的柱石?&rdquo 他又自謂已過中年,隻能&ldquo老吏抱牍死&rdquo。

    他成日上班還是怕朝中有替皇上起草的翰林學士在文辭之中涉及典故不能擔保毫無舛誤,須要供臨時詢商。

    &ldquo你看,這是什麼時候?&rdquo 他對徐著作佐郎的志向,隻有欽佩。

    他也知道,徐繼續在字眼之中鑽牛角尖,沒有出路:&ldquo這不是小視你,士各有志,我早就知道你在我這院内混是不會感到舒暢的。

    你如果真的有志于軍旅,那李綱李伯紀也是福建邵武人,和我也算小同鄉,我們在比部也同過一段事,不過時間很短。

    你如果要我介紹先到他幕府裡當幕僚,我倒可以替你寫一封八行書推薦&hellip&hellip&rdquo 承茵忙着說:&ldquo如果校理這樣擡舉我,那隻有感激不盡。

    &rdquo 當然,當他們作這段談話時,他和鄭正彼此都不知道朝中已準備與金人議和,城牆上的軍士已奉命不得向城下金人加矢石,違者嚴懲不貸。

    隻有金人一隊擅入種師道軍地區,被他們捕獲将其中六人斬首,金人亦無可如何。

    太宰李邦彥仍對金人和使說及,南朝主戰的隻有姚平仲和李綱兩人,姚已在逃,朝中也即将罷斥李,以謝金人。

    并且大宋兵馬奉旨不得在金人撤退時追擊。

     數日之後京師解嚴。

    徐承茵在院中,奉到宮中一個騎馬的小黃門牽着具有鞍辔的空馬一匹,說是宮中杜爺爺有請,要承茵到大内學士院槐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