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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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食而未虧。

    書畫也是一樣,既有前任的锱铢必較,就有新來主持的渾然無是非曲直。

    &rdquo 承茵聽得将信将疑。

    于是沉住氣發問:&ldquo此中莫非有陰陽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rdquo 範翰笙回答:&ldquo你要用陰陽五行相生相克解釋,亦無不可。

    隻是小弟看來百官總是百官,大家總免不了胸中利害。

    哪一派哪一黨得到皇上信任,占了優勢對方将感到威脅。

    他們總要提出一個相反的名目,或者是一個對立的方案。

    &rdquo 徐承茵聽着,範翰笙又繼續講下去:&ldquo很多新政,像方田法、免役法,本身都是好辦法,可是經過黨派的争執,總是做得不是太過,就是不及。

    你要朝此方向進展我偏不合作,必定要拖垮你為止。

    &rdquo &ldquo據你看來我們的新主持屬何派呢?&rdquo &ldquo目前還不顯然,可能當事人自己也沒有擺飾得清楚。

    不過當中有一個線索:朝廷受東南财物的支持不得消化,成為了争辯的淵薮。

    王荊公是對的,蔡太師的基本方案也是對的,國庫既有盈餘就當下放,所以修京城,築寶箓宮,造艮嶽,運花石綱都可以使民就業,本身都不失為善政。

    并不是朝廷有任何舉動即是與民争利。

    &rdquo &ldquo那麼壞又壞在什麼地方?&rdquo &ldquo承茵兄!&rdquo範翰笙把腰帶放松,左腿交在右腿上,&ldquo你還不知道!你們東南六郡運花石綱來京不是一個顯明的例子嘛!照理論上講,千裡挽漕,萬夫就業,凡一路的腳夫工役茶館旅店都一體沾益受惠。

    但是事實上是這樣的嗎?執事的人一想:這一切都是王事,我既能征發遣調又何必據實付費?所以即付費亦不過用犒賞名義,十付其一二,其餘盡是一筆糊塗賬,如是國家有任何興革總是上有欽差,下有買辦采辦,他們獲利。

    &rdquo 聽到這裡徐承茵想及自家父親在杭州明金局的名目也是采辦,這樣看來也是沾着不義之财了。

    可是他老人家辛苦忙碌,所得至為有限,不時還要受宦官的閑氣,要是把他也列入貪官污吏的分内可真冤枉。

    可是範翰笙不可能明悉自己家中事這些情節,他自己更無從出面辯護。

    他暗下咽過了半嘴涎水。

    範翰笙并未注意。

    他将左腿放下後,又回頭問及:&ldquo你聽到過胡梓義他們那一組遇到固子門外一批&lsquo棚戶&rsquo訴冤的那回事嗎?&rdquo 承茵還不知什麼叫作棚戶。

    他隻默默地搖頭,心内仍不能忘懷于父親采辦的頭銜與花石綱牟利的關系。

     範翰笙于是乘着這機會解釋過去:&ldquo胡梓義他們三人去固子門外勘察&mdash&mdash這還是去年中秋節前的事,那時你還沒有到局&mdash&mdash他們即被一堆老百姓圍住。

    這些人聽說畫官乃是奉皇上之命調查民間疾苦的,他們即有冤待申。

    他們原在積功坊各有房舍,現在則淪落于城牆外為棚戶。

     &ldquo這冤由來自&lsquo賜第&rsquo。

    最初的原因也始自王荊公&mdash&mdash&rdquo至此他又張口一笑,&ldquo當王公為宰輔時還是僦屋而居,他覺得委屈自己和一家事小,可是此非國家應有的體制。

    經他在禦前奏明之後神宗皇帝就說:&lsquo好吧,宰相賜第。

    &rsquo可是國家哪裡有如是許多的官邸供私人賞賜之用呢? &ldquo本來國初原有功臣賜第,各世家削藩之後子孫居京賜第,帶大将軍銜的賜第,驸馬賜第,以後宰臣賜第,領樞密院事的也賜第,甚至禦醫也賜第,于今尚食使亦複賜第。

    況且一經賜給即不再歸還,各人當作傳家産業留給子孫,國家哪裡有如是許多地土房屋,供無窮盡的分配? &ldquo于是受賜的人的辦法也來了。

    他們對開封府和将作監說,他們也明知國家人力物力有限,所以自願出資興建,隻要公家撥予空地好了。

    偏偏他們讨要的土地,名為空閑公地,卻是人煙稠密的地方,像懋德坊、崇聖裡一帶都是。

    原來國初就有人在這些地方落業,也不知如何建房的人始終沒有拿到蓋着公事關防的文契。

    這時候他們祖孫相傳已逾百年的不說,有些曾用錢價買的也不說,隻有拆屋令下,這些人真的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再要申訴嗎?隻遇到官員的譴責:&lsquo你們這股頑民,好生可惡!你們侵占公家财物沒有被追究不說,還有狗膽出面告狀!&rsquo現今他們多數在固子門外草地上搭茅棚容身。

    &rdquo 聽到這裡此中關鍵逐漸明顯。

    徐承茵一想前任主持劉凱堂去職很可能與這棚戶一類之事有關。

    要是描畫汴京景物也把此類事據實寫出,此又與鄭俠之《流民圖》何異?怪不得新主持要各人在文人畫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