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掩面怕重來人間地獄 掉頭驚乍去紙上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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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玉子心裡悶得慌,不覺就順腳走到門外去閑看,不料一擡頭,恰好周秀峰由家裡出來,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說也奇怪!好好的臉上會發熱,她一看人家的态度,依然像平常一般,心裡舒服多了。

    當時低了頭,默然地走回房去,坐在炕上,斟了一杯茶捧着喝,眼睛望了窗戶外挂的簾子,由這簾子更可看到周秀峰那個樓窗。

    陳大娘正在隔壁屋子裡洗衣服,就問道:&ldquo竹子,你剛才到隔壁去,接了衣服回來沒有?&rdquo竹子也在外面屋子裡,答道:&ldquo姐姐說,以後不給那周先生洗衣服了。

    &rdquo陳大娘道:&ldquo胡說,不知道你要人家什麼東西沒有得着,又來搗亂了。

    &rdquo竹子道:&ldquo怎麼是我搗亂,你問姐姐去,她不是對我這樣說的嗎?&rdquo陳大娘濕了兩隻手,掀起一角圍裙,一面擦着手,一面進來問道:&ldquo孩子,人家待咱們不錯,為什麼不給人家洗衣服呢?&rdquo玉子一疏神,潑了一身的茶,抽了手絹,不住地拂身上的水漬,問道:&ldquo又嚷嚷什麼?&rdquo陳大娘道:&ldquo我在外面屋子說話,你在裡面屋子裡怎麼會聽不見?&rdquo玉子笑道:&ldquo我沒留神,你再說一遍,也不要緊。

    &rdquo陳大娘道:&ldquo剛才竹子送衣服到隔壁去,你為什麼不讓她帶衣服回來?&rdquo玉子笑道:&ldquo我和她鬧着玩的,這樣不要緊的話,你倒又肯聽了,我就嫌她常到人家那兒去要東西。

    不給人家洗衣服了,我看她怎樣和人家要去?&rdquo竹子聽到,搶着跑了進來,用手指着玉子道:&ldquo你好人啦,剛才你還對我說,别告訴媽,你倒先去告訴了,告訴就告訴,我全說出來。

    &rdquo玉子原是随便說的兩句話,以為把母親敷衍過去,也就算了,不料竹子更是死心眼兒,她就不曾理會玉子的用意。

     玉子聽了她要全說出來,心裡倒有些着慌,但是又不能示弱,一示弱,反要讓母親疑心了,因道:&ldquo你要全說就全說吧。

    我偷了人家什麼?拿了人家什麼?&rdquo陳大娘道:&ldquo你這麼大人,怎麼和她生氣!&rdquo竹子道:&ldquo那周先生和魏先生在家裡說姐姐呢,他說姐姐長得好看,讓我聽見了。

    周先生怕我回來說,給了我一把銅子。

    那魏先生又說:&lsquo姐姐為什麼&hellip&hellip&rsquo&rdquo陳大娘見竹子站在身邊,頭正在齊平肩下,一舉手,就在她頭上敲了五個爆栗,玉子聽了她向下說,一直說到要向挂簾子的事了,雪白的臉都氣青了,現在陳大娘給了五個爆栗,又罵道:&ldquo昏君,什麼話你也說。

    &rdquo玉子點了頭,微笑道:&ldquo該、欠,打得好。

    &rdquo竹子兩行眼淚向下一流,一撇嘴哭道:&ldquo幹嗎打我?是人家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你不許我說,又問我做什麼?&rdquo陳大娘道:&ldquo胡說八道,誰問你來着?&rdquo竹子指着玉子道:&ldquo她問我的,你問她,對不對?我在那兒拿了錢回來,她就盯着我問,問我周先生說什麼來着。

    死玉子啊,你說啊,我這話是冤枉你嗎?&rdquo陳大娘輕輕罵道:&ldquo死東西,别嚷!你要嚷,我揍你。

    &rdquo竹子道:&ldquo你打我,我不服,我又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打我?&rdquo玉子坐在炕沿上,一言不發,低了頭,眼睛水汪汪的,隻是看着地。

    陳大娘道:&ldquo得啦,我又沒說什麼,你生什麼氣?有道是:&lsquo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rsquo這也值得生什麼氣?&rdquo 玉子并不是生氣,隻讓妹妹亂七八糟地把心病嚷了出來,不好意思。

    在這不好意思之間,心裡一急,就流出淚來了。

    婦人們無論是喜怒哀樂,到了無可如何的時候,她有一個極好解決的辦法,就是哭。

    玉子雖然聰明伶俐,勝于别的女孩子,但是女孩子的本性,卻是不能擺脫的,所以她就流淚。

    偏是母親毫不怪她,而且說出很體貼的話來安慰她,心裡一感激,索性放聲大哭起來了。

    陳大娘道:&ldquo這是怎麼回事?人家直說好話,你倒哭起來了。

    &rdquo玉子覺得母親說得對,也無法再駁她,就倒了下去,伏在枕頭上哭。

    陳大娘望着她一會兒,沒有辦法。

    這時竹子靠了門,用手揉着眼珠,是大聲音哭,玉子伏在枕頭上,是小聲音哭。

    陳大娘一點兒沒有辦法,歎了一口氣,自出去了。

    玉子哭得本沒來由,哭了一會兒,就先停住了,竹子還是不住地哭。

    玉子站起來,将橫繩上挂的手巾取将下來,揩了一揩眼淚,回頭看見竹子,便道:&ldquo你還哭嗎?&rdquo竹子道:&ldquo全是你在媽那兒使壞,讓我挨了揍了,你瞧,往後你叫我給你做事,你看我幹不幹?&rdquo 玉子聽她說這話,在窗戶紙的破眼裡向外看了一看,見母親在很遠的地方向懸繩上面晾衣服,便回頭對竹子道:&ldquo我是當着你的面兒說的,又不是在背後說的話,怎麼算是使壞?&rdquo竹子道:&ldquo你說我老和人家要錢,那還不算使壞嗎?&rdquo玉子忍不住微笑道:&ldquo那算是我說錯了,以後我還是讓你到隔壁去,我還可以讓他們多多給你錢,可是什麼話,你也不許回來說才行。

    &rdquo竹子道:&ldquo我從前說過嗎?是你和媽提起來,我才這樣說的。

    &rdquo玉子在身上一掏,摸出幾個銅子,就交給竹子道:&ldquo得了,這一回算我錯了,你拿去買吃的,這還不成嗎?&rdquo竹子道:&ldquo存着你那幾個吧,我身上還有呢,等我花完了再和你要。

    &rdquo玉子道:&ldquo你今天怎麼這樣客氣?&rdquo竹子也去拿手巾揩臉,微笑道:&ldquo你對我客氣,我也對你客氣,不是一樣嗎?&rdquo玉子笑道:&ldquo你對我客氣,你是和我那幾個銅子客氣呢!&rdquo那錢原還捏在竹子手裡,竹子一噘嘴,将銅子向炕上一扔,當啷一聲,銅子撒了滿炕,便道:&ldquo我不要你的,還不成嗎?&rdquo玉子本想罵她兩句,又怕把她得罪了,就在炕上把銅子撿起來,笑道:&ldquo我和你說一句玩笑話,你又生什麼氣?往後你就别和我說笑話了。

    &rdquo說時,把撿起來的銅子依舊塞在竹子手裡,又怕她再麻煩,兩隻手推着她的肩膀道:&ldquo去去,去買吃的吧。

    &rdquo竹子道:&ldquo幹嗎呀?一會兒和人鬧,一會兒又和人好。

    &rdquo玉子笑道:&ldquo得啦,去買吃的吧,賣糖葫蘆的又來了。

    &rdquo連推帶搡地将竹子推到院子裡。

     偶然一擡頭,就看見周秀峰站在對面樓窗邊看着竹子,隻是微笑。

    玉子原也是嘻嘻哈哈地笑着,這一見有人看她,連忙縮住了手,靠了門站住。

    竹子擡了頭向着樓窗上問道:&ldquo周先生,你樂什麼?&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你說我樂什麼呢,剛才我聽見你在屋子裡嚷着哭的,你看,這一會子,就笑起來了。

    &rdquo竹子一噘嘴道:&ldquo你這個人,真不是好人,偷着聽人說話。

    &rdquo周秀峰本來是和竹子鬧着玩,被他口沒遮攔地把自己心事一說穿,倒鬧得真難為情,伏在窗台上,将手對竹子點了兩下,笑道:&ldquo這孩子說話&hellip&hellip&rdquo話還沒有說完,他身子向裡一縮,不見了。

    玉子聽周秀峰說話,老是低着頭。

    這時周秀峰不見了,就拍着竹子道:&ldquo傻孩子,咱們家裡說話,招上人家做什麼?以後可别這樣。

    &rdquo竹子道:&ldquo都是街坊,說一句話要什麼緊呢?你還常常問他。

    &rdquo玉子聽了這話,隻當沒有聽見,自回屋子裡去了。

     這時陳大娘洗衣服洗累了,正卷着兩隻衫袖,拿了一條小闆凳,攔門一坐,迎着風受些風涼。

    剛才周秀峰和玉子那種情形都看在眼裡。

    加上竹子前前後後那些話,就看破了個五六分。

    心裡暗暗忖道:他們這兩個人難道還有點意思嗎?像我們這種窮人家的兒女,想和先生攀一個親戚,那是千萬不能的。

    若是姓周的憑着他那身份,花上幾個錢和我們孩子胡作非為,讓人知道了,臉往哪兒擱?那可不成。

    玉子這丫頭向來就不和人家說說笑笑的,我很不明白,她倒小心眼裡放下個姓周的,這可合了那句話,&ldquo女大不中留&rdquo了。

    心裡這樣想着,從這裡就留下意了。

    玉子說是簾子擋窗,擋不住蒼蠅、蚊子,倒鬧得屋子裡怪悶的,自己又把自挂的簾子給取下來了。

    自這簾子取下來以後,那樓上的周秀峰每天總有幾次伏在窗台上,向半空裡張望。

    玉子呢,每日頭梳得光光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老是在屋子裡做活。

    陳大娘也說過兩次,說是:&ldquo在屋子裡怪悶的,到外面屋子裡來坐坐吧。

    &rdquo玉子就說:&ldquo屋裡多清靜,到外面屋子裡去做什麼?&rdquo陳大娘越發看到七八成,隻是她除此以外,對周秀峰又沒一些别的痕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五月裡的天氣,總不能把屋裡的窗戶給關上。

    其次大姑娘坐在屋裡做事,再好不過的了,難道一定還要到外面來做事不成?明知那窗戶天天洞開着,究竟不是件好事,可是又沒有法子去幹涉,心裡計劃着,可就想不出一個萬全的法子。

    要把這件事好好地解決。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娘兒三個,原是并頭睡在炕上,陳大娘手上拿了一把破蒲扇,隻是噼噼啪啪敲了個不住。

    玉子問道:&ldquo媽,怎麼睡不着?你老是翻來覆去的,鬧得我也沒法兒睡。

    &rdquo陳大娘一翻身道:&ldquo蚊子,白蛉子,真咬死人了,你就不怕嗎?&rdquo玉子道:&ldquo我倒是不大覺得,明兒買一把香回來,晚上點兩支熏熏吧。

    &rdquo陳大娘道:&ldquo我看光是點香也是不成,這全因為這窗戶是開着的,放了蚊子、白蛉子進來。

    明兒買幾尺冷布,把窗子擋上就好了。

    &rdquo玉子道:&ldquo不行吧,這窗洞裡又沒有格欄,冷布怎樣糊得起來,要說撕去窗戶上的紙,放下來糊在上面,真會悶死人。

    &rdquo陳大娘道:&ldquo照你這樣說,就愣叫白蛉子、蚊蟲叮死,也敞着這窗戶嗎?再說,這窗戶正對着那高樓,這樣熱天,要光脊梁真也不方便。

    &rdquo陳大娘這樣一說,玉子就不好再說什麼。

    可是心裡大不以為然,認為母親是存心為難,由這一點想到比開窗子還重大若幹倍的事,有的是,像這樣不相幹的事,母親都要從中阻礙,關于其他的事,那還能談嗎?越想心裡就越煩躁,鬧了一晚上,也沒有睡好,一直到窗戶上大亮,倒糊裡糊塗睡着了。

     一覺醒來,聽到窗子外面有洗衣聲,母親都在洗衣服了,時候一定不早,便忙披衣下床。

    一隻手掀開門簾子,伸頭向外一望,那個對房住的老蔡,改了賣江米粽子了。

    他端了一盆冷粽子要往外走,看見玉子,卻将盆放下來,笑道:&ldquo大姑娘,今天早上可睡得香,忘了醒了。

    &rdquo玉子道:&ldquo昨天晚上吹了風,中了寒了。

    &rdquo說時,皺着眉毛,眉峰擠了一擠。

    老蔡道:&ldquo是啊!這個日子,白天是熱,晚上是涼,一個不小心,就準能着涼。

    咱們這樣的窮人,别說生了病,請不起大夫瞧,停了手,也就停了口,那可怎麼辦?人是死得窮不得,唉!&rdquo 那王氏就在屋裡追了出來,說道:&ldquo老頭子,你是怎麼回事?就這麼一句閑話,招上了你,就沒完沒了,你還不趕快推車子上街去嗎?&rdquo老蔡聽了他老伴兒的話,恐怕再一耽擱,又是一番啰唆,連忙就端了那盆粽子到院子裡去,放在獨輪車子上,手扶着車把颠了一颠,又站住了腳。

    王氏在屋子裡看見,就道:&ldquo你别又想什麼岔了,走吧,有什麼事回來再辦。

    &rdquo老蔡這也就不言語,推了那獨輪車子,慢慢走出門去。

     剛到隔壁寄宿舍門口,隻見周秀峰背了兩手,正昂了頭看柳樹枝上站的兩隻喜鵲。

    老蔡原認得他,就笑着點了點頭說道:&ldquo周先生,你今天沒出門?&rdquo周秀峰是個受了新思想洗禮的人,對于這種勞動階級,向來是不肯得罪的。

    老蔡一問,他就答道:&ldquo我沒有出去,你現在賣粽子嗎?&rdquo老蔡道:&ldquo湊合一個月吧,下個月就怕不行了。

    &rdquo老蔡将車把一放,笑道:&ldquo挺好的,有栗子餡兒的,有紅豆餡兒的,也有素的,你剝兩個嘗嘗。

    &rdquo周秀峰搖了搖手笑道:&ldquo不行,我們南方人吃粽子,煮得熱氣騰騰的,吃下去還怕壞事。

    你們這粽子,冷的倒罷了,盆裡還擱上幾塊冰,我們真沒有這結實的肚子,隻好讓你們北方人嘗這種好口味了。

    &rdquo老蔡道:&ldquo其實倒是不要緊,這粽子都是煮透了的,冰隻是冰着外頭,不關裡面什麼。

    這話可又說回來了,這樣容易冷、容易熱的天氣,你們斯文人,一不留心,真也就會害病。

    我們同院子住的那陳家大姑娘,昨晚又不知怎麼着了涼,今天就嚷不舒服了。

    &rdquo 周秀峰忽然聽到玉子生了病,心裡倒不免一動,便問道:&ldquo她病了?什麼病?&rdquo老蔡道:&ldquo我也是剛才要出門才知道的,害的什麼病?可說不清。

    &rdquo周秀峰偏着頭一想,她是什麼病呢?老蔡見周秀峰偏着頭沉思的樣子,笑道:&ldquo周先生,您有什麼藥方兒嗎?我給您捎了去。

    &rdquo周秀峰笑着搖了一搖頭道:&ldquo我沒有什麼藥方兒,也不能這樣糊裡糊塗就給人藥吃。

    &rdquo說畢,他依舊昂首遠眺,好像在想什麼心事。

    老蔡見他沒有什麼話說,不能在這裡老等着,推車子自走了。

     周秀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心想等着竹子出來,就可以問她一個詳細。

    不料這日上午,竹子盡管在家裡,總不見出來。

    周秀峰等了一等,沒有音信,就背了兩隻手在柳樹蔭下走來走去,也走有七八次的工夫。

    忽然有一個老頭子,遠遠地看見,就躬身一揖,笑嘻嘻地道:&ldquo周先生,周先生,許久不見了,您好。

    &rdquo周秀峰猛然間看見他,似乎有些認識,可是想不起在什麼地方會過他,當時和他就點了一個頭。

    那人道:&ldquo我到這兒來過好幾回,請這裡的陳奶奶去打聽,都說您不在家。

    &rdquo周秀峰這才忽然想起來了,他是從前在這門口賣卦的馬國棟。

    當時曾為了玉子的面子,許了他在學校裡找個事,後來事情一耽誤,就把這事忘了。

    他年紀老一點,倒是可以在陳家跑來跑去,想了一想,不覺露出微笑,便道:&ldquo那真是對不住了,沒有事嗎?請到敝寓去坐坐。

    &rdquo馬國棟是巴不得一聲,拱了拱手道:&ldquo那是極願意領教的了。

    &rdquo 周秀峰在前引導,把馬國棟引到寄宿舍裡來,并且不把他引進客廳,一直引到樓上自己寝室裡去。

    周秀峰先讓他坐下,又在桌上茶壺裡斟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馬國棟看見他這樣客氣,真是不敢當,連忙站将起來,連說不要費事。

    周秀峰先和他談了一些閑話,随後就問他和那隔壁陳家很熟吧。

    馬國棟道:&ldquo也很平常,不過為訪周先生,曾到她那裡去談過兩回罷了。

    &rdquo周秀峰點了點頭道:&ldquo是,我們是同一天認識的哩,你看那陳奶奶怎樣?&rdquo馬國棟道:&ldquo真是熱心腸的人,唉,可惜出在窮人家裡,若是出在有錢人家,她就能做很多事了。

    &rdquo周秀峰道:&ldquo可惜她隻有兩個女孩子,若是男孩子,将來或者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rdquo馬國棟笑道:&ldquo這話不應當周先生說,你是教育界的人,要講男女平等啊!&rdquo周秀峰道:&ldquo男女平等,那自然是我們願意提倡的。

    可是男女要認識平等,職業才能平等,職業平等了,其餘一切就平等了。

    她兩個姑娘都是完全舊式的,将來拿什麼本事去養活她母親呢?&rdquo馬國棟道:&ldquo這話您倒是說的是,漫說是兩個女孩子,就是兩個男孩子,像她這種做女工的窮人家,哪裡有錢給孩子念書?&rdquo周秀峰道:&ldquo大概情形固然是這樣,可是在北京城裡就不同了。

    現在北京城裡辦的平民學校到處都是,無論是男是女,都可以去念書,不但不要學費,連紙筆墨硯全是學校裡的。

    雖然求不到高深的學問,看報寫信是成的了。

    &rdquo馬國棟道:&ldquo真是不花錢,這個書可落得念。

    不過陳家大姑娘這麼大了,不念也罷。

    她家那個二姑娘,正是念書的歲數兒,要上平民學校,倒是挺合适。

    &rdquo 周秀峰聽了他的話,不很投機,便不願向下談這話了,因笑道:&ldquo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