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數語發婆心錢施萬貫 一簾遮玉影人隔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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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周秀峰和黃麗華談了兩個鐘頭的話，感情很是融洽。
依着她的意思，還要請周秀峰試試那輛新車。
周秀峰怕黃麗華是客氣，是婉辭的逐客令，便起身告辭，黃麗華急于要試那新買的汽車，也就不強留。
周秀峰走了，黃麗華便叫父親的汽車夫張德發駕着車子由東城到西單兜了一個圈子，又回到家裡，她含笑下着汽車，很是滿意。
張德發搶下車來，跟在後面，叫了一聲：&ldquo小姐！&rdquo黃麗華一回頭，張德發迎面請了一個安，笑道：&ldquo小姐這輛車，找着人沒有？&rdquo黃麗華道：&ldquo我還沒有找人，你為什麼問這話？&rdquo張德發滿臉是笑，又請了一個安，然後挺立着身子回話道：&ldquo我有一個把兄弟，向來都在大宅門裡開車，又快又穩。
因為前幾個月，害了一場病，把事就擱下來了，現在可在家裡閑着。
我想讓他來伺候您，求小姐賞他一碗飯吃吃。
&rdquo黃麗華道：&ldquo你真會找事，不過給我開了一回車，就要薦人。
&rdquo張德發道：&ldquo若是那樣說，德發就不敢說了，我也看着小姐沒有找人，所以這樣說一聲兒。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我倒不是不要人，不過覺得你薦人薦得太快了。
&rdquo張德發道：&ldquo回小姐，若是不快快兒的，就怕薦不上了。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既然如此，就叫他來吧。
他姓什麼？&rdquo張德發道：&ldquo他姓關。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倒和我們姨太太同姓。
&rdquo說了這句話，便進去了。
這時姨太太和保姆帶着那個小少爺長生，在太太屋裡玩，地毯上擺着一些西洋玩意兒，把長生坐在一個橡皮套的小圈椅上，大家圍着他說笑。
姨太太正在高興頭上，隻見門一推，黃麗華進來了，笑道：&ldquo大小姐，恭喜，你今天坐新車了。
&rdquo黃麗華道：&ldquo有什麼可喜的，這是買得人家的舊車哩，将來長生大了，爸爸就會買新車給他坐了。
&rdquo姨太太聽他這話，有妒忌之意，就不便接着說，隻抿嘴笑了一笑。
黃麗華對她這一笑，又有些不滿意，恰好太太問道：&ldquo車子有了，車夫呢？&rdquo黃麗華道：&ldquo車夫也有了，是張德發薦的那人，還是姨太太的本家呢。
&rdquo姨太太本蹲在地毯上和長生說笑，于是便站起來問道：&ldquo是嗎？可是我們本家很少，也沒有會開汽車的。
&rdquo黃麗華道：&ldquo這人姓關，不是你的本家嗎？&rdquo姨太太道：&ldquo我倒以為真是我的本家呢。
若說姓關的，那可多着呢，哪裡能算是本家？哪姓都有做官的，哪姓也有要飯的，那倒是沒關系。
&rdquo黃麗華道：&ldquo誰又說了有關系呢，因為你姓關，我們家裡就不能用姓關的人嗎？開汽車的人，也是一種職業，比那些遊手好閑的人就強得多，說他是姨太太的本家，也不見得玷辱了你。
&rdquo姨太太明知黃麗華又把話罵他哥哥，本想再說兩句，一看太太紅着臉有要說話的樣子，自己可不敢惹那個禍，隻得默默坐在一邊，不敢再說。
那個保姆，倒是一個直性人，她見姨太太每次受欺，老大不忍，但是因為自己是個受雇的人，不敢說什麼。
當時看見太太臉色不好，姨太太不免又要受指摘，便故意逗着長生說笑，問他這個，問他那個，後來問他愛誰，長生道：&ldquo我愛爸爸，我愛媽媽。
&rdquo長生用小手指着黃太太道：&ldquo我愛這個媽媽，&rdquo複又回轉身來，用一個小手指頭，指着太太道：&ldquo我也愛這個媽媽。
&rdquo黃太太聽了這話，心裡一樂，不覺就是一笑。
保姆見黃太太笑了，便牽着長生的手，讓他伏在黃太太的腿上，黃太太兩手捧着他發胖的小臉，聞了一聞，往上抱着他到懷裡去說笑，這才是滿天雲霧散過去了。
姨太太偷眼見太太不生氣了，這才站起來，牽了一牽衣服，自回房去。
關上房門，便和衣倒在床上，心想，從前聽到人說，做姨太太的人隻是名聲差一點，論到享福，太太、少奶奶都不如她。
如今看來，隻有受氣的份兒，享什麼福呢？太太教訓我罷了，大小姐是個姑娘，怎樣女兒也管我呢。
這都是我哥哥不好，若是争氣不胡花錢，家裡就不會窮，家裡不窮，就不會賣我做妾了。
一個人想着，眼睛裡兩包熱淚含着熱氣直湧将出來，就不住地由眼角上流到那藍緞繡花的軟枕上去，把枕頭哭濕了一大片。
正在這個時候，老媽子忽然進來說道：&ldquo姨太太，醒醒吧，你家舅老爺來了。
&rdquo姨太太心裡正恨着她哥哥，哪裡願見他，便裝睡着了，不肯作聲，一面極力忍住眼淚，不讓再流。
老媽媽見她未醒，更是叫得厲害，姨太太在身上掏出手絹，揉着眼睛，先伸了一個懶腰，接上問道：&ldquo什麼事？我剛睡着，你就來了。
&rdquo老媽子道：&ldquo您的舅老爺來了，要見您呢。
&rdquo姨太太道：&ldquo他在哪兒？我不大舒服，今天懶得見他。
&rdquo老媽子道：&ldquo他在和老爺說話，老爺請您去呢。
&rdquo姨太太見有了老爺的命令，隻得對鏡子擦了擦臉，又掠了一掠鬓發，然後走到黃經仁辦公事的房裡來。
黃經仁大模大樣地坐在一張椅上抽着雪茄，她哥哥關伯威坐在旁邊一張椅子上，滿身現出局促不安的樣子，身子是向前微微地欠着，那屁股恐怕有一寸大的地方曾沾着椅子，臉對着黃經仁，不住地答應一個&ldquo是&rdquo字。
姨太太進來，微微地叫了一聲哥哥，關伯威連忙站起，笑道：&ldquo大妹你好，小外甥兒好？你嫂子讓我帶個好兒來了。
&rdquo黃經仁聽說，不免噗嗤一笑。
關伯威紅着臉道：&ldquo我們北方人，就是這樣多禮的。
&rdquo太太不在面前，姨太太說話就自由得多，笑道：&ldquo人家哪裡是說你多禮，嫌你說話貧呢。
&rdquo關伯威對黃經仁道：&ldquo總辦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托人問候一聲，這就叫帶個好兒來了。
&rdquo黃經仁笑道：&ldquo這倒有趣，回頭你回家，請你對關奶奶說，我這兒也帶個好兒去。
&rdquo這樣一說，大家都笑了，停了一停，關伯威對姨太太道：&ldquo大妹什麼時候也回家去玩一玩？&rdquo姨太太道：&ldquo也沒有什麼事，回家去做什麼？&rdquo關伯威看看姨太太，又看看黃經仁，好像有一句什麼話要說，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黃經仁早就知道他的用意，便對姨太太道：&ldquo你陪關大哥坐一會兒吧，我要上衙門去了。
&rdquo關伯威站将起來，連連說請便，黃經仁點一個頭就走了。
關伯威這就先皺起眉來，口裡連吸了幾口氣，表示不得已的樣子，然後對姨太太說道：&ldquo家裡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是個無用的人，什麼事也辦不了，蒙總辦的情，給我鬧了個辦事員，衙門裡是老不發薪水，家裡孩子又多，嚼谷一天大似一天&hellip&hellip&rdquo姨太太道：&ldquo不用說了，我全都明白，不是又要借錢嗎？你這種告窮的話，我至少聽了五十遍了，你不會掉一個法子說嗎？&rdquo關伯威笑道：&ldquo你既然明白，那就很好，你看我為難的情形，你就救救我吧。
&rdquo姨太太道：&ldquo我救不了，我也沒有錢。
&rdquo關伯威道：&ldquo妹妹，你别說屈心話了，你家裡的洋錢，比胡同裡的瓦片兒還多呢！&rdquo姨太太道：&ldquo有錢那也是他黃家的錢，與我什麼相幹！&rdquo關伯威道：&ldquo總辦有錢，還不給你錢使嗎？而且你又添了外甥了，給他們黃家傳上了後&hellip&hellip&rdquo姨太太又不等他說完，就呸了他一聲，說道：&ldquo怪不得你說我有錢，還存這個心眼呢，說起來我真給你害苦了。
&rdquo 關伯威道：&ldquo你怎麼說這句話？難道說你過這樣好的日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rdquo姨太太道：&ldquo我什麼事可以滿意，你且說出來。
&rdquo關伯威笑道：&ldquo别說這種話了，不說别的，就說這樣高大的洋房子，咱們哪兒住得着？&rdquo姨太太道：&ldquo你說這高大的洋房子住得痛快，據我看來，簡直是坐牢。
你是喜歡玩鳥兒的，我就拿鳥來打比方，你的那個鳥籠子，随便怎樣好，捉一個生鳥在裡面關住，它不會好好地待着吧？你不信，你把鳥籠打開試試瞧，看那鳥願意待着呢，還是願意飛走？&rdquo關伯威道：&ldquo這話可不是那麼說，一個婦人家，總是站在房門裡的人，應該在家裡待着的，你以為不能在外面去逛逛，這就不稱心嗎？&rdquo姨太太道：&ldquo誰說要出去逛來着？但是在家裡待着，也别讓&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姨太太回頭望了一望，看着身後有人沒有人，這才吸了一口氣道：&ldquo也别讓人家當着畜類一般看待！我在這裡，除老頭子以外，誰都不把我看在眼裡，一天到晚，是看人眼色，這日子是怎樣過呢？&rdquo說着，姨太太就是眼圈兒一紅。
關伯威怕她真哭了，這可是一場是非，連連搖手道：&ldquo大妹，大妹！你别這個樣子，總辦不知道緣由，還說我在這裡面挑動是非呢！&rdquo 三姨太太一想，這話也是，極力地忍住了眼淚，才對關伯威道：&ldquo你以後少來吧，來一回，讓我傷一回心。
&rdquo說畢，起身就要進去。
關伯威
依着她的意思，還要請周秀峰試試那輛新車。
周秀峰怕黃麗華是客氣，是婉辭的逐客令，便起身告辭，黃麗華急于要試那新買的汽車，也就不強留。
周秀峰走了，黃麗華便叫父親的汽車夫張德發駕着車子由東城到西單兜了一個圈子，又回到家裡，她含笑下着汽車，很是滿意。
張德發搶下車來，跟在後面，叫了一聲：&ldquo小姐！&rdquo黃麗華一回頭，張德發迎面請了一個安，笑道：&ldquo小姐這輛車，找着人沒有？&rdquo黃麗華道：&ldquo我還沒有找人，你為什麼問這話？&rdquo張德發滿臉是笑，又請了一個安，然後挺立着身子回話道：&ldquo我有一個把兄弟，向來都在大宅門裡開車，又快又穩。
因為前幾個月，害了一場病，把事就擱下來了，現在可在家裡閑着。
我想讓他來伺候您，求小姐賞他一碗飯吃吃。
&rdquo黃麗華道：&ldquo你真會找事，不過給我開了一回車，就要薦人。
&rdquo張德發道：&ldquo若是那樣說，德發就不敢說了，我也看着小姐沒有找人，所以這樣說一聲兒。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我倒不是不要人，不過覺得你薦人薦得太快了。
&rdquo張德發道：&ldquo回小姐，若是不快快兒的，就怕薦不上了。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既然如此，就叫他來吧。
他姓什麼？&rdquo張德發道：&ldquo他姓關。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倒和我們姨太太同姓。
&rdquo說了這句話，便進去了。
這時姨太太和保姆帶着那個小少爺長生，在太太屋裡玩，地毯上擺着一些西洋玩意兒，把長生坐在一個橡皮套的小圈椅上，大家圍着他說笑。
姨太太正在高興頭上，隻見門一推，黃麗華進來了，笑道：&ldquo大小姐，恭喜，你今天坐新車了。
&rdquo黃麗華道：&ldquo有什麼可喜的，這是買得人家的舊車哩，将來長生大了，爸爸就會買新車給他坐了。
&rdquo姨太太聽他這話，有妒忌之意，就不便接着說，隻抿嘴笑了一笑。
黃麗華對她這一笑，又有些不滿意，恰好太太問道：&ldquo車子有了，車夫呢？&rdquo黃麗華道：&ldquo車夫也有了，是張德發薦的那人，還是姨太太的本家呢。
&rdquo姨太太本蹲在地毯上和長生說笑，于是便站起來問道：&ldquo是嗎？可是我們本家很少，也沒有會開汽車的。
&rdquo黃麗華道：&ldquo這人姓關，不是你的本家嗎？&rdquo姨太太道：&ldquo我倒以為真是我的本家呢。
若說姓關的，那可多着呢，哪裡能算是本家？哪姓都有做官的，哪姓也有要飯的，那倒是沒關系。
&rdquo黃麗華道：&ldquo誰又說了有關系呢，因為你姓關，我們家裡就不能用姓關的人嗎？開汽車的人，也是一種職業，比那些遊手好閑的人就強得多，說他是姨太太的本家，也不見得玷辱了你。
&rdquo姨太太明知黃麗華又把話罵他哥哥，本想再說兩句，一看太太紅着臉有要說話的樣子，自己可不敢惹那個禍，隻得默默坐在一邊，不敢再說。
那個保姆，倒是一個直性人，她見姨太太每次受欺，老大不忍，但是因為自己是個受雇的人，不敢說什麼。
當時看見太太臉色不好，姨太太不免又要受指摘，便故意逗着長生說笑，問他這個，問他那個，後來問他愛誰，長生道：&ldquo我愛爸爸，我愛媽媽。
&rdquo長生用小手指着黃太太道：&ldquo我愛這個媽媽，&rdquo複又回轉身來，用一個小手指頭，指着太太道：&ldquo我也愛這個媽媽。
&rdquo黃太太聽了這話，心裡一樂，不覺就是一笑。
保姆見黃太太笑了，便牽着長生的手，讓他伏在黃太太的腿上，黃太太兩手捧着他發胖的小臉，聞了一聞，往上抱着他到懷裡去說笑，這才是滿天雲霧散過去了。
姨太太偷眼見太太不生氣了，這才站起來，牽了一牽衣服，自回房去。
關上房門，便和衣倒在床上，心想，從前聽到人說，做姨太太的人隻是名聲差一點，論到享福，太太、少奶奶都不如她。
如今看來，隻有受氣的份兒，享什麼福呢？太太教訓我罷了，大小姐是個姑娘，怎樣女兒也管我呢。
這都是我哥哥不好，若是争氣不胡花錢，家裡就不會窮，家裡不窮，就不會賣我做妾了。
一個人想着，眼睛裡兩包熱淚含着熱氣直湧将出來，就不住地由眼角上流到那藍緞繡花的軟枕上去，把枕頭哭濕了一大片。
正在這個時候，老媽子忽然進來說道：&ldquo姨太太，醒醒吧，你家舅老爺來了。
&rdquo姨太太心裡正恨着她哥哥，哪裡願見他，便裝睡着了，不肯作聲，一面極力忍住眼淚，不讓再流。
老媽媽見她未醒，更是叫得厲害，姨太太在身上掏出手絹，揉着眼睛，先伸了一個懶腰，接上問道：&ldquo什麼事？我剛睡着，你就來了。
&rdquo老媽子道：&ldquo您的舅老爺來了，要見您呢。
&rdquo姨太太道：&ldquo他在哪兒？我不大舒服，今天懶得見他。
&rdquo老媽子道：&ldquo他在和老爺說話，老爺請您去呢。
&rdquo姨太太見有了老爺的命令，隻得對鏡子擦了擦臉，又掠了一掠鬓發，然後走到黃經仁辦公事的房裡來。
黃經仁大模大樣地坐在一張椅上抽着雪茄，她哥哥關伯威坐在旁邊一張椅子上，滿身現出局促不安的樣子，身子是向前微微地欠着，那屁股恐怕有一寸大的地方曾沾着椅子，臉對着黃經仁，不住地答應一個&ldquo是&rdquo字。
姨太太進來，微微地叫了一聲哥哥，關伯威連忙站起，笑道：&ldquo大妹你好，小外甥兒好？你嫂子讓我帶個好兒來了。
&rdquo黃經仁聽說，不免噗嗤一笑。
關伯威紅着臉道：&ldquo我們北方人，就是這樣多禮的。
&rdquo太太不在面前，姨太太說話就自由得多，笑道：&ldquo人家哪裡是說你多禮，嫌你說話貧呢。
&rdquo關伯威對黃經仁道：&ldquo總辦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托人問候一聲，這就叫帶個好兒來了。
&rdquo黃經仁笑道：&ldquo這倒有趣，回頭你回家，請你對關奶奶說，我這兒也帶個好兒去。
&rdquo這樣一說，大家都笑了，停了一停，關伯威對姨太太道：&ldquo大妹什麼時候也回家去玩一玩？&rdquo姨太太道：&ldquo也沒有什麼事，回家去做什麼？&rdquo關伯威看看姨太太，又看看黃經仁，好像有一句什麼話要說，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黃經仁早就知道他的用意，便對姨太太道：&ldquo你陪關大哥坐一會兒吧，我要上衙門去了。
&rdquo關伯威站将起來，連連說請便，黃經仁點一個頭就走了。
關伯威這就先皺起眉來，口裡連吸了幾口氣，表示不得已的樣子，然後對姨太太說道：&ldquo家裡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是個無用的人，什麼事也辦不了，蒙總辦的情，給我鬧了個辦事員，衙門裡是老不發薪水，家裡孩子又多，嚼谷一天大似一天&hellip&hellip&rdquo姨太太道：&ldquo不用說了，我全都明白，不是又要借錢嗎？你這種告窮的話，我至少聽了五十遍了，你不會掉一個法子說嗎？&rdquo關伯威笑道：&ldquo你既然明白，那就很好，你看我為難的情形，你就救救我吧。
&rdquo姨太太道：&ldquo我救不了，我也沒有錢。
&rdquo關伯威道：&ldquo妹妹，你别說屈心話了，你家裡的洋錢，比胡同裡的瓦片兒還多呢！&rdquo姨太太道：&ldquo有錢那也是他黃家的錢，與我什麼相幹！&rdquo關伯威道：&ldquo總辦有錢，還不給你錢使嗎？而且你又添了外甥了，給他們黃家傳上了後&hellip&hellip&rdquo姨太太又不等他說完，就呸了他一聲，說道：&ldquo怪不得你說我有錢，還存這個心眼呢，說起來我真給你害苦了。
&rdquo 關伯威道：&ldquo你怎麼說這句話？難道說你過這樣好的日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rdquo姨太太道：&ldquo我什麼事可以滿意，你且說出來。
&rdquo關伯威笑道：&ldquo别說這種話了，不說别的，就說這樣高大的洋房子，咱們哪兒住得着？&rdquo姨太太道：&ldquo你說這高大的洋房子住得痛快，據我看來，簡直是坐牢。
你是喜歡玩鳥兒的，我就拿鳥來打比方，你的那個鳥籠子，随便怎樣好，捉一個生鳥在裡面關住，它不會好好地待着吧？你不信，你把鳥籠打開試試瞧，看那鳥願意待着呢，還是願意飛走？&rdquo關伯威道：&ldquo這話可不是那麼說，一個婦人家，總是站在房門裡的人，應該在家裡待着的，你以為不能在外面去逛逛，這就不稱心嗎？&rdquo姨太太道：&ldquo誰說要出去逛來着？但是在家裡待着，也别讓&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姨太太回頭望了一望，看着身後有人沒有人，這才吸了一口氣道：&ldquo也别讓人家當着畜類一般看待！我在這裡，除老頭子以外，誰都不把我看在眼裡，一天到晚，是看人眼色，這日子是怎樣過呢？&rdquo說着，姨太太就是眼圈兒一紅。
關伯威怕她真哭了，這可是一場是非，連連搖手道：&ldquo大妹，大妹！你别這個樣子，總辦不知道緣由，還說我在這裡面挑動是非呢！&rdquo 三姨太太一想，這話也是，極力地忍住了眼淚，才對關伯威道：&ldquo你以後少來吧，來一回，讓我傷一回心。
&rdquo說畢，起身就要進去。
關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