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揮拳仗義 踏雪訪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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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答道：&ldquo二位既是老朋友，盧老師焉能不見，我這就去給你老回禀。
&rdquo他轉身進去，工夫不大，王大發又出來，臉上卻帶着笑容，不似方才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神色，向場主石天義道：&ldquo老場主果然跟盧老師是有交情的老朋友，他聽見你來高興十分，你老快快裡請，不過跟你一同的人，我可沒敢說，倘若盧老師怪罪我時，你老給我擔待一二。
&rdquo場主石天義道：&ldquo王夥計你自管放心！我哪會讓你落了不是。
&rdquo說着話，向柳雲洲石靜儀鹿兒招呼了聲，一同往裡走來。
見這宅中果然清靜，大門房裡隻有一個年輕的夥計，在那收拾着農具，前面一道大院中，三間客屋，門倒鎖着，窗紙大約隔了一年的情形未換，已經破了許多處。
上面蛛絲鳥糞，沒有收拾，可見這裡已經久已不用作會客了。
往東邊一個角門走進去，卻也正是師門中作弟子時所住的地方。
那東房的風門一開，一個聲音很洪亮地招呼着：&ldquo老朋友還肯到我這鄉僻的窮地方，看這不走時運已經快入土的老朋友。
&rdquo随着話聲，人已走出，一個須發花白，身量魁梧的老者，年歲已高，依然是精神矍铄。
臉色雖不紅潤，也不顯枯槁，腰闆兒還是直着。
穿着一件灰長衫，大銅紐扣。
這件長衫，長僅到膝蓋下，下邊是白布高腰襪子，青布軟底鞋，兩隻袖管又肥又大，高高挽起，左手裡尚還團着一對光亮的鐵球，鋼啷鋼啷地響着。
柳雲洲想到已經有十幾年不見的老恩師，不見甚老，自己可是把少壯的年華，消逝在凄涼的隐迹蔽形之間，此時頗要放聲一哭，但是不敢。
場主石天義搶行了幾步，抱拳拱手道：&ldquo盧大哥，不要說這種負氣話，這個兄弟可不是那種交情，我一手支持牧場，沒有可十分依靠的人，我又哪敢撒手。
雖有想念老朋友之心，隻是沒有工夫來看望你老大哥，你難道真個怪罪我麼？&rdquo金砂掌盧建侯已經走到石天義面前，舊友重逢，竟把手拉住，顯出十分親切之情，可是眼光卻看着柳雲洲、石靜儀、柳鹿兒這三人。
那場主石天義還要說話時，柳雲洲卻已經緊走了兩步，往金砂掌盧建侯面前一跪道：&ldquo不孝弟子柳雲洲給你老問安了。
&rdquo說話間，他已叩下頭去。
這位盧老師把石天義的手松開，往後退了一步，手撚灰髯，目注着柳雲洲。
這位老英雄有些不認識這位弟子了，本來柳雲洲離開師門不下二十年，此時哪還有舊日的形容。
金砂掌盧建侯道：&ldquo快快請起。
怎麼你叫柳雲洲，我是你的師父，你認錯了人，我盧建侯從這十年内，根本沒收徒弟，當年就是和我學個三招兩式，我早把他們忘在九霄雲外。
我對于過去的事，忘了個幹淨。
我深盼别人對我老頭子，不必趕盡殺絕，我沒有徒弟，我也不配做别人的師父，你趕緊請！我這裡最怕提徒弟二字。
&rdquo柳雲洲被這番話說得幾乎哭出聲來。
場主石天義好生憤恨，展華陽這個惡魔，把個俠腸熱骨的師父，竟擠得形似瘋魔，太可憐了。
柳雲洲隻有叩頭流淚，石天義向前一步說道：&ldquo老朋友，你也不能這麼一概而論，徒弟也有好壞，喪良心的不是他，你又何必這麼痛心？&rdquo盧建侯拱手說道：&ldquo我承認我喪了良心，我甯遭大難，不願意有人再叫我師父。
&rdquo石天義哈哈一笑，向柳雲洲道：&ldquo你站起來，好在這次來不關你的事，這是我老頭子自願找這種難堪。
&rdquo跟着又向盧建侯道，&ldquo老朋友，你認徒弟不認徒弟，與我無關。
十餘年來，我才知道姓展的當年對于我的女兒竟安禽獸心腸，如今做了官，依然要仗着他的勢力和他重得來的黑煞手功夫，欺負到我父女頭上。
姓石的頭可斷，不可辱，我和他誓不兩立，現在你承認不承認他，那是你門戶中事，你還沒把他當衆除名，姓石的還依然認為他是你門下弟子。
我此番正為是找他，我固然武功本領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我們兩下裡各自盡量施為，誰有本領誰把誰毀了。
反正是勢難兩立，有活就有死的，我和你說這番話，别無他意，就為是告訴老朋友一聲，我石天義這麼大年歲，對于一個晚輩，做出絕情絕義的事來，不算我不顧交情，不懂面子。
來就是為這件事，走了也就辦這件事，沒有什麼可說的，在老朋友你面前交代清楚了，我也就死而甘心，叫他成全成全我啊。
&rdquo金砂掌盧建侯已經變顔變色的，向石天義道：&ldquo我看老朋友你是多餘來，這種事在我面前講，與我是毫不相幹，還有别的事沒有？&rdquo石天義道：&ldquo光棍做事，來明去白，話說出了，還是決不叨擾老朋友，你還不用害怕，我們已經全對天立誓，決不連累你，我們這就告辭。
&rdquo金砂掌盧建侯忽說道：&ldquo你到哪裡去？&rdquo石天義道：&ldquo自有去處。
&rdquo盧建侯道：&ldquo除了提這件事我不願意聽，我們交情還有沒有？&rdquo石天義道：&ldquo唯其有交情，我才大遠地跑來，向你說明我今後的事。
&rdquo盧建侯道：&ldquo既然你的事已然說完，我如同沒聽見一樣，可是現在，老哥哥被人毀得連朋友全沒有了，我好容易見着你，難道就不能一處痛飲三杯，也稍解我滿懷郁悶麼？&rdquo石天義道：&ldquo你要留我不走，我帶的人也不能走。
老朋友你雖是明裝糊塗，可是事情你也頗有耳聞，在這裡一耽擱，倘若真個生出意外麻煩，老朋友你可不要疑心是我故意地害你，我何嘗不願意老弟兄多聚會一刻，往後咱們見面的日子，隻怕沒有了。
&rdquo金砂掌盧建侯恨聲道：&ldquo石天義你不要惹我傷心，姓盧的縱然無能，尚不是怕死貪生之輩。
人雖老了，功夫還一點不弱，你來看&mdash&mdash&rdquo他猛然把右掌一舉，向桌案的角上劈去，咔嚓一聲，把桌角劈去一塊，哈哈一陣大笑。
場主石天義不禁贊美道：&ldquo盧老師，你真夠個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了。
你這種掌力，東三省隻怕沒有再比你高的，可惜你空有這一身本領，竟埋沒在盤松嶺下，太可惜。
你這身本領若換在我石天義身上，我能把東三省攪它個天翻地覆。
我就不明白你，怎麼會被一個不成才的徒弟制了個服服帖帖，未免太冤。
&rdquo金砂掌盧建侯，被場主石天義這句話，又觸動了肝火，瞪着眼道：&ldquo兄弟你這叫當面罵人。
我隻為丢人現眼，才封閉了門戶，不願意當着人再談這件事。
我對于他何嘗一日忘懷，這幾年來隻苦了我自己，我晝夜地依然不把功夫撂下，為的就是這個冤家。
我好歹總是他的師父，他雖然另投門戶學就了武林中極厲害的黑煞手，我隻要出頭找他，我必定把他置之死地，倘然我在他手中受了辱，我連我盧氏三代宗親的臉面全丢盡了。
你如今還拿這話來陰我，姓石的你可太不夠朋友了。
&rdquo場主石天義笑容頓斂，忙說道：&ldquo老朋友你要擔待我一二，我是故意地和你取笑的。
我和你所說的全是真情實話，你不必作什麼打算，既然是你把我們朋友之情看得重，我何嘗不願意和老朋友你多聚會兩日，可是我絕沒有一字虛言，現在我們父女翁婿一同來，一同走。
我決不能跟他們甘休。
黑煞手展華陽他已然率領一班死黨，跟蹤踩迹，不把我這女婿柳雲洲，和我被屈含冤的女兒石靜儀捉拿回去，不肯甘心。
我們雖然一路上不曾耽擱，但是我那牧場中已被他照顧過，或者他就許想到柳雲洲要投奔到盤松嶺，他若跟蹤追趕來的，還不快嗎！&rdquo金砂掌盧建侯被石天義這話說得捺不住怒火，厲聲說道：&ldquo兄弟你隻管放心在這裡住下去，倘若鬼使神差，他真個趕到我老頭子這裡來，我要謝天謝地，我盧建侯倒要跟他清算這本舊賬，那時全不用你們管，我能夠制服他，我定不叫他出盤松嶺。
倘我死在他手中，将來的事，我也就管不得了。
咱們從此不許再提這件事，我們哥兒倆好好地喝幾杯。
&rdquo說着話，老武師盧建侯遂招呼前面的長工們，趕緊地預備酒飯。
場主石天義反倒十分着急，夙知此老，說得到做得到。
一場禍事就在眼前！
&rdquo他轉身進去，工夫不大，王大發又出來，臉上卻帶着笑容，不似方才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神色，向場主石天義道：&ldquo老場主果然跟盧老師是有交情的老朋友，他聽見你來高興十分，你老快快裡請，不過跟你一同的人，我可沒敢說，倘若盧老師怪罪我時，你老給我擔待一二。
&rdquo場主石天義道：&ldquo王夥計你自管放心！我哪會讓你落了不是。
&rdquo說着話，向柳雲洲石靜儀鹿兒招呼了聲，一同往裡走來。
見這宅中果然清靜，大門房裡隻有一個年輕的夥計，在那收拾着農具，前面一道大院中，三間客屋，門倒鎖着，窗紙大約隔了一年的情形未換，已經破了許多處。
上面蛛絲鳥糞，沒有收拾，可見這裡已經久已不用作會客了。
往東邊一個角門走進去，卻也正是師門中作弟子時所住的地方。
那東房的風門一開，一個聲音很洪亮地招呼着：&ldquo老朋友還肯到我這鄉僻的窮地方，看這不走時運已經快入土的老朋友。
&rdquo随着話聲，人已走出，一個須發花白，身量魁梧的老者，年歲已高，依然是精神矍铄。
臉色雖不紅潤，也不顯枯槁，腰闆兒還是直着。
穿着一件灰長衫，大銅紐扣。
這件長衫，長僅到膝蓋下，下邊是白布高腰襪子，青布軟底鞋，兩隻袖管又肥又大，高高挽起，左手裡尚還團着一對光亮的鐵球，鋼啷鋼啷地響着。
柳雲洲想到已經有十幾年不見的老恩師，不見甚老，自己可是把少壯的年華，消逝在凄涼的隐迹蔽形之間，此時頗要放聲一哭，但是不敢。
場主石天義搶行了幾步，抱拳拱手道：&ldquo盧大哥，不要說這種負氣話，這個兄弟可不是那種交情，我一手支持牧場，沒有可十分依靠的人，我又哪敢撒手。
雖有想念老朋友之心，隻是沒有工夫來看望你老大哥，你難道真個怪罪我麼？&rdquo金砂掌盧建侯已經走到石天義面前，舊友重逢，竟把手拉住，顯出十分親切之情，可是眼光卻看着柳雲洲、石靜儀、柳鹿兒這三人。
那場主石天義還要說話時，柳雲洲卻已經緊走了兩步，往金砂掌盧建侯面前一跪道：&ldquo不孝弟子柳雲洲給你老問安了。
&rdquo說話間，他已叩下頭去。
這位盧老師把石天義的手松開，往後退了一步，手撚灰髯，目注着柳雲洲。
這位老英雄有些不認識這位弟子了，本來柳雲洲離開師門不下二十年，此時哪還有舊日的形容。
金砂掌盧建侯道：&ldquo快快請起。
怎麼你叫柳雲洲，我是你的師父，你認錯了人，我盧建侯從這十年内，根本沒收徒弟，當年就是和我學個三招兩式，我早把他們忘在九霄雲外。
我對于過去的事，忘了個幹淨。
我深盼别人對我老頭子，不必趕盡殺絕，我沒有徒弟，我也不配做别人的師父，你趕緊請！我這裡最怕提徒弟二字。
&rdquo柳雲洲被這番話說得幾乎哭出聲來。
場主石天義好生憤恨，展華陽這個惡魔，把個俠腸熱骨的師父，竟擠得形似瘋魔，太可憐了。
柳雲洲隻有叩頭流淚，石天義向前一步說道：&ldquo老朋友，你也不能這麼一概而論，徒弟也有好壞，喪良心的不是他，你又何必這麼痛心？&rdquo盧建侯拱手說道：&ldquo我承認我喪了良心，我甯遭大難，不願意有人再叫我師父。
&rdquo石天義哈哈一笑，向柳雲洲道：&ldquo你站起來，好在這次來不關你的事，這是我老頭子自願找這種難堪。
&rdquo跟着又向盧建侯道，&ldquo老朋友，你認徒弟不認徒弟，與我無關。
十餘年來，我才知道姓展的當年對于我的女兒竟安禽獸心腸，如今做了官，依然要仗着他的勢力和他重得來的黑煞手功夫，欺負到我父女頭上。
姓石的頭可斷，不可辱，我和他誓不兩立，現在你承認不承認他，那是你門戶中事，你還沒把他當衆除名，姓石的還依然認為他是你門下弟子。
我此番正為是找他，我固然武功本領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我們兩下裡各自盡量施為，誰有本領誰把誰毀了。
反正是勢難兩立，有活就有死的，我和你說這番話，别無他意，就為是告訴老朋友一聲，我石天義這麼大年歲，對于一個晚輩，做出絕情絕義的事來，不算我不顧交情，不懂面子。
來就是為這件事，走了也就辦這件事，沒有什麼可說的，在老朋友你面前交代清楚了，我也就死而甘心，叫他成全成全我啊。
&rdquo金砂掌盧建侯已經變顔變色的，向石天義道：&ldquo我看老朋友你是多餘來，這種事在我面前講，與我是毫不相幹，還有别的事沒有？&rdquo石天義道：&ldquo光棍做事，來明去白，話說出了，還是決不叨擾老朋友，你還不用害怕，我們已經全對天立誓，決不連累你，我們這就告辭。
&rdquo金砂掌盧建侯忽說道：&ldquo你到哪裡去？&rdquo石天義道：&ldquo自有去處。
&rdquo盧建侯道：&ldquo除了提這件事我不願意聽，我們交情還有沒有？&rdquo石天義道：&ldquo唯其有交情，我才大遠地跑來，向你說明我今後的事。
&rdquo盧建侯道：&ldquo既然你的事已然說完，我如同沒聽見一樣，可是現在，老哥哥被人毀得連朋友全沒有了，我好容易見着你，難道就不能一處痛飲三杯，也稍解我滿懷郁悶麼？&rdquo石天義道：&ldquo你要留我不走，我帶的人也不能走。
老朋友你雖是明裝糊塗，可是事情你也頗有耳聞，在這裡一耽擱，倘若真個生出意外麻煩，老朋友你可不要疑心是我故意地害你，我何嘗不願意老弟兄多聚會一刻，往後咱們見面的日子，隻怕沒有了。
&rdquo金砂掌盧建侯恨聲道：&ldquo石天義你不要惹我傷心，姓盧的縱然無能，尚不是怕死貪生之輩。
人雖老了，功夫還一點不弱，你來看&mdash&mdash&rdquo他猛然把右掌一舉，向桌案的角上劈去，咔嚓一聲，把桌角劈去一塊，哈哈一陣大笑。
場主石天義不禁贊美道：&ldquo盧老師，你真夠個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了。
你這種掌力，東三省隻怕沒有再比你高的，可惜你空有這一身本領，竟埋沒在盤松嶺下，太可惜。
你這身本領若換在我石天義身上，我能把東三省攪它個天翻地覆。
我就不明白你，怎麼會被一個不成才的徒弟制了個服服帖帖，未免太冤。
&rdquo金砂掌盧建侯，被場主石天義這句話，又觸動了肝火，瞪着眼道：&ldquo兄弟你這叫當面罵人。
我隻為丢人現眼，才封閉了門戶，不願意當着人再談這件事。
我對于他何嘗一日忘懷，這幾年來隻苦了我自己，我晝夜地依然不把功夫撂下，為的就是這個冤家。
我好歹總是他的師父，他雖然另投門戶學就了武林中極厲害的黑煞手，我隻要出頭找他，我必定把他置之死地，倘然我在他手中受了辱，我連我盧氏三代宗親的臉面全丢盡了。
你如今還拿這話來陰我，姓石的你可太不夠朋友了。
&rdquo場主石天義笑容頓斂，忙說道：&ldquo老朋友你要擔待我一二，我是故意地和你取笑的。
我和你所說的全是真情實話，你不必作什麼打算，既然是你把我們朋友之情看得重，我何嘗不願意和老朋友你多聚會兩日，可是我絕沒有一字虛言，現在我們父女翁婿一同來，一同走。
我決不能跟他們甘休。
黑煞手展華陽他已然率領一班死黨，跟蹤踩迹，不把我這女婿柳雲洲，和我被屈含冤的女兒石靜儀捉拿回去，不肯甘心。
我們雖然一路上不曾耽擱，但是我那牧場中已被他照顧過，或者他就許想到柳雲洲要投奔到盤松嶺，他若跟蹤追趕來的，還不快嗎！&rdquo金砂掌盧建侯被石天義這話說得捺不住怒火，厲聲說道：&ldquo兄弟你隻管放心在這裡住下去，倘若鬼使神差，他真個趕到我老頭子這裡來，我要謝天謝地，我盧建侯倒要跟他清算這本舊賬，那時全不用你們管，我能夠制服他，我定不叫他出盤松嶺。
倘我死在他手中，将來的事，我也就管不得了。
咱們從此不許再提這件事，我們哥兒倆好好地喝幾杯。
&rdquo說着話，老武師盧建侯遂招呼前面的長工們，趕緊地預備酒飯。
場主石天義反倒十分着急，夙知此老，說得到做得到。
一場禍事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