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手眼通天 盧總鎮含冤遭缧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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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守,這裡從來沒有什麼變故發生,并且聽說總督不久就要回到省城,半夜之間他會的什麼貴客?我倒要看個明白。

    乜秋帆遂從屋面上翻到正廳後面,凡是這種建築,不論到什麼地方全是一樣,正面上必是閃屏,後面還有便門,會見賓客時,主人必是從這裡出入。

    乜秋帆從後坡翻下房來,幸喜這裡沒有人防守,後面風門兒掩閉着,乜秋帆輕輕地把門拉開,這裡一進門也就是三四尺的地方,這正是大客廳迎面閃屏後,兩邊全有門挂着軟簾,因為有閃屏前面燈火之光,這内屏後也可以略辨出形勢來。

    乜秋帆從兩邊軟簾看了一下,看到屋中人,知道全在閃屏前了,乜秋帆往起一聳身,輕輕抓住了閃屏上的花牙,上面是一尺高雕花透梗的橫楣并排着,緊貼着閃屏是大條案,兩旁太師椅,左右坐着一人,左面正是外面剛進來的那位客人。

    右邊這個年紀有五旬左右,紅紫的臉膛,濃眉巨目,唇上留着短須,也是一身便服,正和那客人談着話。

    靠隔扇門那裡站着兩名差弁,全是四開氣灰布長衫,腰系藍絲闆帶,青布快靴,紅纓緯帽,垂手侍立地伺候着,這情形分明就是總督在這裡會客了。

     這時隻聽那客人說道:&ldquo制軍大人,這裡總要多多地關照。

    他這就是因親近親,因友近友,盛将軍那裡一再地托付,劉老中堂也是難卻這種情面。

    可是劉老中堂那裡,大人是深知他無論作内廉官,外廉官,總要保持着政聲,時時地恐怕落了物議,至于賄賂請托,尤其是他老人家最厭煩的事,這次盛将軍的事可就算是例外了。

    對于這位鎮守使也是十分器重,那哪能有加害他之意?隻為劉老中堂和盛将軍交情過深,他遇到了為難的事,求到劉老中堂面前,哪能袖手不管?其實這件事很好解決,大概盛将軍和鎮守使有一點糾葛的事,隻要鎮守使這裡能夠答應了和盛将軍化解前嫌,他們的事就算是好好地解決了。

    這件事隻有請大人從中為力,給幫一些忙。

    對于盛軍門這裡,可以令親信人示意他,叫他不必過于固執了,徒自有傷兩下的情面,他自己的前程這麼輕輕斷送了,豈不可惜!這件事按着公來說,很有不當之處,好在大人這裡和劉老中堂也是很好的交情,我們還不緻落個營私舞弊。

    隻不過是為朋友幫忙,給他們兩家了結這場事,我看請老大人多幫忙,成全他們兩家才好。

    &rdquo南荒異叟乜秋帆聽到來人這種話,不禁暗暗心驚,這鐵燕子盛雲飛竟自有這種力量,朝内有這樣有力的倚靠,盧大人哪會不毀在手内?這時,那總督略一沉吟,賠着笑臉說道:&ldquo老中堂吩咐的事,我是他的學生,焉能不照辦?不過這件事求老兄先把兄弟我的苦衷,也在老中堂面前說一下才好。

    盧向乾以軍功得到這個官職,他鎮守滇邊以來,公事上絲毫沒有失檢的地方。

    這次是從上邊下來的公事,在兄弟本身是奉命而行,可絕非我個人的主張。

    自從把他革職查辦以來,所有他統轄的軍兵,聯名具保,這件事我也不能用力壓制他。

    至于提參各款,按着公事去說,我即或公事公辦,也隻能加他個&lsquo查無實據,事出有因&rsquo八個字。

    就那麼辦,我全覺問心有愧。

    他本來是個好帶兵官,邊亂未平之時,他拿性命換來的頂戴。

    邊亂平定之後,反倒加上他個罪名,這麼辦恐怕難服衆望。

    這種事我但願他們兩下裡能夠互相讓步,真要是各走極端時,我還盼望着提參他的人,能把他交部嚴審。

    兄弟我這裡若是過分地不顧輿論,恐怕要激起意外的變故來。

    兄弟身居封疆大吏,豈不有負朝廷寄托之恩?深望老兄把我這番意思,在老中堂面前還是善言,替我多為力吧!&rdquo這時,那來人站起道:&ldquo這次兄弟我也處在不得已的地步,這種暮夜請托,對于操守上實在是易招物議,大人當能諒我。

    我不便多耽擱,還要連夜趕回京去複命。

    大人對于這件事斟酌地辦理吧!&rdquo說完立刻告辭。

    總督送客到廳門口,轉回來。

     南荒異叟乜秋帆知道盧向乾這件事完全是鐵燕子盛雲飛一手所為,自己仍然隐藏在閃屏後,要看看總督是否立刻辦理。

    果然這位總督轉身歸座,向站在門口的差弁說道:&ldquo你們去看看周師爺睡了沒睡?&rdquo那差弁忙答道:&ldquo周師爺恐怕中堂有什麼吩咐,還在文案處伺候着。

    &rdquo總督道:&ldquo請他過來。

    &rdquo差弁出去,工夫不大,從外面引進一位幕府。

    此人年紀不大,不過四旬左右,生得相貌文雅俊秀,一臉的詩書氣。

    總督對他很客氣,請他落座之後,差弁獻上茶來。

    這位幕府遂向總督問道:&ldquo東翁所會見的是哪一位?敢是有什麼重要軍情事麼?&rdquo這位總督唉了一聲道:&ldquo意外的麻煩,真叫人格外苦惱。

    我想不到盧向乾這一案竟牽涉到意想不到的人,劉老中堂竟自親差人來下書,叫我對于盧向乾這件事要從中替他出些力。

    &rdquo這位幕府忙答道:&ldquo怎麼振威将軍和劉老中堂竟有淵源?那可更怪了。

    有他老人家在京中,禦史就能這麼不顧情面地提參起來?還不是給老人家個沒面子麼?這種事東翁何用為難,隻用一角公事給部裡打個回複,盧向乾定能官複原職。

    &rdquo總督搖了搖頭道:&ldquo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鎮守川邊的振威将軍,不知道跟盧向乾有什麼嫌隙,他們兩下竟自有多年的糾葛,彼此不能解釋。

    這位盛将軍竟自用起手段,托人在京中把盧向乾參下來,作為要挾。

    再遇上這位糊塗的劉老中堂,不顧自己的名節,竟要做說客叫我示意盧向乾答應了和這位振威将軍化解前嫌,就把他的案情消了。

    這真是事出意外,我這麼昧着良心辦起來,太對不起自己了。

    可是老中堂于我有恩,他這麼慎重其事,從京中打發人下來,向我關說這件事,叫我無法推脫,所以向老夫子商議一下子,這件事應該怎樣辦才是呢?&rdquo這位幕府周師爺微笑着說道:&ldquo東翁何必為難!這種事很好辦,事情不是由我們身上所起,很可以把盧向乾提來細細地盤問一下,倒是怎樣得罪了這位振威将軍,和他這麼為難?他的事他自己明白,任憑落到怎麼個結果,絲毫不妨礙東翁的操行名譽。

    &rdquo總督點點頭道:&ldquo我固然是問心無愧,不過若是不能辦圓滿了,恐怕我落得兩面對不過人。

    一方面我老師那裡先落個無情寡義,對于鎮守使盧向乾也要遭到他的怨恨。

    我身為直轄上司,不能秉公處理,這種事臨頭叫我好生憤慨了。

    所以這種情形看起來,這種官好難做了。

    &rdquo這位幕府遂說道:&ldquo東翁還是依着晚生的主張,把盧向乾提來,東翁仔細地開導他一番,也叫他明白明白事情,是他本身造成了的冤孽。

    東翁總有維護他之心,可是事情不由得我們主張。

    任憑落到什麼結果,他也不緻再有怨言。

    &rdquo當時總督立刻吩咐手下差弁,去提盧向乾。

     南荒異叟乜秋帆認為今夜自己前來還算恰巧,居然得着真實的情況,也真不虛此行,仍然藏在閃屏後。

    等了工夫不大,一名差弁進來向上請安道:&ldquo盧向乾已然帶到。

    &rdquo那位幕府說了聲,&ldquo把他領進來!&rdquo差弁出去跟着從外面把盧向乾領進來,還算好,身上并沒有刑具,官服頂戴全沒有了,一身便服。

    隻這短短的數日間,盧向乾面色十分蒼白,先向總督請過安,又向幕府師爺請過安,這位周師爺還欠了欠身,算是答禮。

    盧向乾到了這種地步,依然是十分倔強,隻退立一旁,不肯跪在那裡。

    可是總督并不怪罪他,遂藹然和氣地向下問道:&ldquo盧向乾,你可知你所犯的罪名麼?&rdquo盧向乾仍然是低頭答道:&ldquo求制軍恩典,卑職實不知身犯何罪。

    &rdquo總督答:&ldquo盧向乾,你我身份雖然不同,但是同為國家守土之臣,我們一晃,在滇邊已經一同鎮守這麼數年,我們彼此并沒有絲毫隔膜,何況你以往的情形我很知道,奉公守法。

    這次你被朝中禦史提參,絕不是本制軍這裡和你故意為難。

    所提參你的情形,到現在你不能不知道了,所列舉你的罪狀,你很可以說一說,全告你的是哪一條?盧向乾你放心,我這并非是騙取你的口供。

    但得一步地,何須不為人?我把你的鎮守使弄掉了,我也不是能得朝廷什麼封賞。

    何況我失去了一個得力的屬下,于我十分不利。

    你明白這種情形,就可以不疑心我了。

    &rdquo盧向乾這才擡起頭來,向總督說道:&ldquo回制軍,這次朝中所提參的我克扣軍饷,冒領空額,縱兵殃民,魚肉百姓。

    卑職對于這種提參,無論哪一條至死不能承認。

    卑職是以軍功褒獎,到這步功名,沒有請托,沒有汲引,大人得恩典卑職,官我是不做了,這種污名,總得叫卑職洗刷淨了,死也甘心。

    &rdquo總督點點頭道:&ldquo盧向乾,你要明白這件事,絕不是本制軍和你為難,故意地陷害你就是了。

    那麼你自己是問心無愧,我也認為你是絕沒有這種情形。

    可是既有提參的人,必有和你不對頭的,想要陷害你。

    那麼,你也想一想,可有什麼仇人在朝中和你為難?你要從根本上去追尋,從根本上辦起。

    自古至今,含冤莫白的事很多呢,所列舉的罪狀,雖然不是大逆不道,圖謀不軌,可是這種條款,若是不能把他摘落清楚了,恐怕不止于把功名斷送,籍沒家産,充軍發配,那是必然的吧!盧向乾,我雖有開脫你之意,可惜事情不是在我手中,你要真等到把你押解進京審問,那可就晚了。

    &rdquo盧向乾忙答道:&ldquo謝大人的恩典,卑職知道大人是一片好心。

    不過卑職出身草野,投效軍中,隻知道拿性命給國家效力,絕沒有絲毫請托。

    做了這鎮守使之後,我隻知道衛國保民,盡我的職責。

    我和朝中的勳貴,更沒有來往,提不到恩怨二字。

    禦史提參卑職,實想不出是什麼緣由,我倒深盼着把我提解進京,我也可以要求告發的人和我當面質對。

    &rdquo總督搖了搖頭,幕府周師爺一旁說道:&ldquo盧大人,你可要明白制軍體恤你之意,你的案子是從兵部下來的公事,制軍這裡倘若是公事公辦起來,從嚴審問,官家的事,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