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避奇冤隐迹玄通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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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近理,也就信以為真,不疑有他。

     呂家本住在上元縣城外,離姜氏母家姜家坪不過十幾裡地。

    這時姜氏事先早和她的胞兄姜文選約好,本日夜裡定更之後,派親信家丁套車來此迎接。

    飛英攙扶着老母徐氏,姜氏抱着幼兒佩韋,張媽攜着女兒佩玉,開了大門,星光之下,早看見家門之外,有兩輛轎車在那裡停放等候,看那情形,來已多時。

    因為姜氏處事缜密,防患未然,事前囑咐好乃兄文選,派車來迎之時,不可叩門呼喚,以免四鄰驚動,瞧破舉家逃走的形迹,将來官府派人拘捕無着,傳訊四鄰之時,便多出了眼證。

    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秘密一逃,将來傳訊,他們沒人說得出是什麼時候走的,即便海捕緝拿,究竟蹤迹嚴密,沒有線索可尋。

    而且在那當時緻平甫行入獄,四鄰們誰也不曉得所犯何罪,将來會牽連拘捕到家屬,所以更沒有人想得到姜氏舉家逃走。

     車來之際,正當冬月深夜,四鄰們俱已入睡,所居又是城外半村半郭之間,大道上并無一個行人。

    姜氏當時扶老攜幼,出了家門,擡頭望了望天,隻見殘月未墜,疏星點點,聽了聽萬籁無聲。

    有那初冬時,西北風兒飚在樹間,吹得幹枝剩葉簌簌作響,這般悲涼凄慘的景色,換在無事常人,已然難耐,何況姜氏彼時的心情境遇。

    雖然強自支持心神,也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幾個寒戰,心裡說不出的是什麼意味,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怨氣,眼淚如雨也似流了下來。

    走到車輛前面,瞧着飛英扶着老母同坐在頭前那輛車子,然後自己抱着幼兒佩韋,由張媽扶着,爬上了後面的那輛車,張媽抱起幼女佩玉随着上去。

    這兩輛車的趕車的不用說是姜氏母家的親信仆夫,事前都已知道呂家的遭遇,全都憫默無聲。

    隻見鞭影微揮,兩車便即辚辚辘辘地順着大道,直奔姜家坪而去。

     十餘裡之遙,那有一個時辰便即到達。

    抵家之後,略住了兩日,文選便和姜氏計議:&ldquo住在這裡不很妥當,誰不知道,姜呂是至親,必有人來搜尋。

    離此不過二十裡地的栖霞山裡,有座道觀,名叫玄通觀。

    那裡的當家道士草衣子,是個異人,昔年和你我的父親交誼很深。

    他觀後閑房很多,不如搬到那裡去住,地方隐僻,官府即來緝捕,也不容易搜查到那裡去。

    &rdquo姜氏聞言大喜,文選當時便将全家送到玄通觀。

    見了草衣子,略談冤獄梗概,和避禍情形,草衣子當即應允。

    便在觀後掃除了幾間房子,給姜氏全家安住,文選自回家去不提。

     原來草衣子,俗家姓朱名由葉,乃是前明宗室世襲公爵。

    自幼好武,遍遊海内,尋訪名師,拜在武當派大俠洞虛真人門下,得了洞虛真人的劍術真傳。

    學成絕藝之後,在海内遊行,懲惡鋤奸,濟善扶弱,做了無數驚天動地俠義事業。

    彼時并未出家,後來流寇作亂,崇祯皇帝(明思宗)殉國,鼎革易代,大清入關,失了天下。

    由葉身經國破家亡之痛,傷心無限,幾欲自殺,把世事全都看破,不特出家,戴了黃冠,就連俠義事業也不做了。

    心想大好錦繡江山,尚被人家輕輕地撿去,天下最不平的事無過于此。

    至于民間強淩弱衆暴寡,那些小小的不平事,更不足論了,于是一切灰心。

    他俗家原住金陵,生平遊山選勝,最喜家鄉栖霞山的風景,每有終老于此之思。

    出家之後,便在栖霞山中,選了一片形勝之地,修築起一座道觀,在内焚修。

    因為身負劍術絕藝,不忍失傳,一意物色那資質穎異的子弟,收為門徒。

    姜氏來此寄居之時,已然收有七個弟子了。

    那姜文選之父姜研農,是位詞林太史公,官做到侍讀學士,明亡之後,隐居在家中,和草衣子常時往還,有時到栖霞山道觀中兩人茶酒盤桓,最為相得。

    他聽姜文選一說呂家的遭遇,自然悲感同情,深為憫歎,趕忙命人收拾出一所最潔淨房屋,給姜氏們居住,木器用具,由觀中撿着送去。

    因他俗家本來富貴,自以家财修築道觀,置了幾十頃山田,雇佃耕種,以供觀中用度。

    觀後修築了幾十間房屋,原為給門人弟子,和傭工佃戶居住的閑房很多,還有幾個現成的店鋪。

    草衣子不但房子白給居住,就連米糧用度一切全都供給豐盛,生活無憂。

    住了沒有幾時,得着乃夫緻平在獄裡病死的消息,老母徐氏自到玄通道觀後,病體日重,終日思念兒子,姜氏當然瞞着不說,不料緻平死後沒有幾日,徐氏也便病故。

    棺殓一切,都由草衣子料理,雖然不用姜氏操心,可是一個弱婦哪經得起連受這般重大的打擊,不由恹恹悲思緻疾,成了痨瘵。

    幸而幼子佩韋已能離乳,佩玉已有五歲,有小姑飛英和張媽撫養照應,用不着姜氏勞力操心。

    可是得了痨疾已是死症,雖能善養,經不住長期的悲思愁苦,當然身體日衰,病狀日深,緊跟着又得着家屬定罪發配,官裡拘捕無着,知已潛逃,下令海捕到處緝拿,捕獲之後罪狀加等。

    這一來,姜氏更加提心吊膽地害怕,病勢漸形增重。

    飛英見嫂子這樣,不由憂急非常,又聽說姜文選已被官府傳去,審訊呂氏下落,更為焦急。

    心想官府萬一用刑拷問文選,他也是個文弱的秀才,勢必熬受不起,将隐匿此間的情形,供了出來,那麼豈但自己一家幾口不保性命,便連觀主草衣子,也要蒙受窩藏重犯的罪名。

    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