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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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四大臣共同上奏。

    此刻是由隆科多自告奮勇願意陪允祥一起見皇帝。

     「叩謁梓宮,不能不準他。

    不過,不能越禮!」皇帝說。

     所謂「越禮」是何意?先得研究。

    兩個人仔細想了一下,都明白了,怕允禵在先帝靈前過於激動,說出什麼有傷皇帝尊嚴的話來。

     然而又何能禁止他不說,隻有防止他說的話外洩。

    所以隆科多說:「臣自會嚴密警戒,趁此也可以聽聽十四阿哥說些什麼?」 「好!」皇帝同意,「見皇太後,自然要請懿旨。

    」 「皇上!」隆科多突如其來地一喊,令人一驚。

    隆科多自己也發覺失態了,微現窘色地說:「臣有一個主意,自覺不壞,不免得意忘形,請皇上恕罪。

    」 「原來你有好主意。

    快說來聽聽。

    」 「臣以為皇上與十四阿哥同為皇太後所誕育,手足情分自然與眾不同。

    不過皇上為一國之主,一秉大公,看待弟兄,毫無軒輊,故不宜特假十四阿哥以詞色。

    這層道理,十四阿哥恐不會明白。

    臣的意思,不如先請十三阿哥去慰勞十四阿哥,然後謁見皇太後,說明苦衷,求皇太後作主,方是保全十四阿哥之道。

    」 這番話說得非常委婉,但皇帝與允祥都瞭解,這是門面話。

    允祥所擔負的任務是,以他從前與十四阿哥一起長大的情分,替皇帝去求個情。

    事已如此,千萬保全皇帝一個面子。

     皇帝完全同意這個辦法,但有一個先決條件,必須允祥善為設詞,話說得不好,會變成自我「招供」是篡了位。

    這是皇帝心裏的想法,甚至在這兩個人面前,都是不能實說的。

     允祥看出皇帝的心思,也不辭這一艱巨的任務,但措詞的確是很難,不敢自告奮勇。

    於是隆科多便不能不慫恿了。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最親,動之以情,隻講兄弟的友愛最好!」 允祥被提醒了,掌握了入手的途徑,便覺得有了三、四分的把握,當即答說:「茲事體大,深恐力不從心,故而躊躇。

    」 皇帝覺得隆科多所說的「隻講兄弟友愛」,不及其他,用情去打動感化是個好法子,即令無效,亦必無害,當即鼓勵著說:「至多勞而無功,你就辛苦一趟吧!」 「是!」允祥答應著。

     「請舅舅跟十三弟再好好商量一下。

    」 隆科多與允祥領旨而退,秘密計議已定,隨即由內務府在各省貢品中選取了允禵平日喜愛的食物、玩物。

    另外又備了好酒肥羊,犒勞他的部下。

    準備停當,由內務府直接行文撫遠大將軍行轅,說皇帝將派怡親王前往勞軍,準次日辰正到達。

     辰正是上午八點鐘。

    其實允祥早就到了,比預定時刻早了一個鐘頭。

     因為允祥已經估量到,允禵多半不肯跟他見面,而又無法拒絕。

    最簡便的辦法就是預先避開,等允祥一到,臨時託詞搪塞。

    是故棋先一著,早數刻鐘便到了營門,給允禵來個措手不及。

     果然,撫遠大將軍的儀仗,與他的那匹禦賜紫韁的名駒,都列在東轅門之下,如果遲來一步,就會失之交臂。

    但就是來了,亦不能按照常禮,怕允禵仍舊可以躲起來,所以一下了馬,便不顧允禵的護衛借行禮為阻攔,一直闖了進去。

     允禵的生活習慣是他所熟悉的,早晨必定習射,而且已經打聽到了,一進入行轅的第二天,便收拾好了一座射圃,是在西花廳的後面。

    所以允祥亦就在從人指引之下,一直奔向射圃。

    等習射剛畢的允禵發覺,兄弟已經照面了。

     兩人有片刻的凝視,允祥淚水湧現,突然喊一聲:「弟弟!」撲過去抱住允禵。

     允禵沒有回抱,可是也不曾躲避或掙拒,慢慢地,他也揮了兩滴眼淚在允祥的肩上。

     「弟弟,」允祥是噙著淚的笑容,「到底又見著了。

    」 「十三哥!」允禵突然一把將他推開,神色凜然地問:「阿瑪到底是怎麼歸天的?」 「壽給天年,夢裏頭棄了天下。

    」 「你說這話有社稷祖宗在上!」 「我沒有一字假話。

    」允祥跪了下來,「如有一字不實,神明誅殛!」 允禵扶了他一把。

    「我不是疑心你說假話,你不必發誓。

    」他說,「我是怕你受了欺!」 「此是何等大事,怎可受欺。

    我問過許多人,也親自瞻仰阿瑪的遺容,沒有一點可疑的地方。

    」 謠言中說「四阿哥進了一碗參湯,老皇不知怎麼就駕崩了!」這一點已可澄清。

    允祥心想接下來必是談到大位的繼承,最好不讓他提及此事。

     於是他搶著說:「弟弟,我實在想你!身在高牆,猶如坐井觀天,看不到什麼,隻是每天胡思亂想,好幾次從夢中笑醒,夢見你凱旋歸來。

    如今到底見著面了。

    」 「可惜,不是凱旋,是奔喪!」允禵冷冷地答說,偷偷地揮淚。

     如今是回來,但不是凱旋。

    在允禵的感覺中,甚至比兵敗而回還要痛苦,這痛苦並不因失去了皇位,而是竟有這樣一個同母的胞兄! 這種感覺在允祥面前,本來是最宜於傾吐的。

    因為二十多個弟兄中,隻有他最親密。

    可是允禵卻不願這麼做,因為他覺得他這麼做了,可以減輕他那同母之兄的心理負擔,太便宜他了! 「弟弟,」允祥開始不安了,「不管怎麼樣,好多年不見,你總有些話可以跟我說吧?為什麼一直不開口?莫非你對我存著什麼意見?」 「不是有什麼意見。

    」允禵很緩慢地說,「我隻是不明白你,到底是聰明呢,還是蠢笨?」 這話意味很深,允祥必得先咀嚼一番。

    「聰明」易解,攀龍附鳳走對了路子,得有今日親王之封,然則「蠢笨」呢? 「你倒說明白一點兒!」他終於率直地追問。

     「我想我亦不必多說。

    蠢笨的不止你,我何嘗不然!像年羹堯,我早就看出他對我不懷好意,而居然這麼自己譬解:他是雍府的人,總不至於要扯我的後腿吧?誰知道,哼!我竟糊塗得連最親的人都看不清楚,又何況是你!」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