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相繼歸陰 湯恩伯桂永清作古 連續飛台 杜勒斯羅伯森視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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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卻說蔣介石雙手抱緊了美國的大腿,一口又咬住了日閥的皮帶,企圖多找幾個救生圈,而湯恩伯,則是蔣介石用以與日方往來的人員之一,但消息傳來,湯恩伯在日本治病,享受&ldquo日本皇族的待遇&rdquo,卻死在東京慶應義熟大學醫院中了。

     那是一九五四年六月廿九日的事,傳到草山是翌日下午,蔣介石正為蔡斯對他部隊有所不滿而大光其火,經衆人勸慰一陣,尚有餘怒,聞道湯恩伯死,先是一怔,随接說道:&ldquo如果他早死五年,就好了。

    &rdquo 衆人聞言心為之寒,暗忖五年之前,正是淞滬大撤退當兒。

    上海是蔣介石的&ldquo發迹之地&rdquo,連上海人都在反蔣,派出代表尋找新四軍早日進入上海,湯恩伯能守得住麼?湯恩伯在那一段時期窮兇極惡,拼命勒索,上海人恨不能寝其皮而食其肉,湯恩伯能守得住麼?蔣介石自己指揮又濟得甚事?可是湯恩伯因為未能&ldquo死&rdquo守,今日噩耗傳來,蔣介石卻認為&ldquo憾事&rdquo了。

     而且也不必再問,蔣介石對湯之死,不可能&ldquo優為撫恤&rdquo,隆重追悼,衆人知道蔣介石冷酷,但冷酷成這樣子,倒是大出意外,當下默無一言,于是為蔣效命一輩子,甚至連&ldquo恩師&rdquo陳儀都能出賣的湯恩伯,他的死訊在蔣面前隻換得一句話:&ldquo早死五年,就好了。

    &rdquo 事隔多日,蔣經國道:&ldquo阿爸,湯恩伯之死,我們多少總要表示一些才好,否則對外有所不便。

    &rdquo蔣介石道:&ldquo那你看怎麼辦?&rdquo 蔣經國道:&ldquo要報紙發個消息,說在什麼什麼會上,通過褒獎戰略顧問湯恩伯便是了。

    &rdquo蔣介石道:&ldquo那把丁惟汾也加上去,丁在前,他在後,其他就不必。

    &rdquo 湯恩伯死後蔣介石對他如此冷淡,國民黨衆将領個個心為之寒。

    關系如此密切的湯恩伯尚且如此,其他的更無論矣!但湯生前地皮刮得多,在香港且有金号,不管盈虧如何,遺屬當能不緻挨餓,可是更多并未刮地皮之人,以及地皮刮而不多之官,一旦泉下晤湯,他們的遺屬又該如何?衆官兵不寒而栗。

    喊喊喳喳,私議甚久,一兩個月之後,猶未休止。

    到八月十二日,蔣介石的參謀總長桂永清照常到總統府辦公,總感到咳嗽連連,很不舒服,衆人問故,有人說桂永清不但臉也瘦了,面色更是難看,應該注意,問他是不是&ldquo中美将領會議&rdquo把他拖垮了?桂永清笑答道:&ldquo那已成了家常便飯,我已習慣,恐怕是昨天同人聊天,睡得太晚。

    &rdquo 桂永清當然不便告訴人家,昨晚所談的内容,乃是從湯恩伯之死直到大夥兒的&ldquo前途&rdquo。

    湯沒命了,但有錢,可是更多的文武官員并沒有積蓄,寅支卯糧,借盡當絕,十分凄苦。

    有些人的眷屬且地頭露面,走上見不得人的&ldquo暗路&rdquo,悲劇時聞,人怨天怒。

    那桂永清乃國民黨特務機構的&ldquo創造人&rdquo之一,如今到達這般田地,連美國主子都瞧他不起,把他攆下台來,既痛且急,&ldquo神志昏迷&rdquo。

    八月十二清晨七點多鐘,侍從參謀項希良随桂上班,見他咳嗽氣喘,甚是厲害,&ldquo總統府&rdquo并無電梯,辦公又在三樓。

    一天上下幾次,咳嗽氣喘更劇。

    項希良道:&ldquo總長這幾天不舒服,不如請幾天假休息休息。

    &rdquo桂永清歎道;&ldquo那豈不是又要給蔡斯說閑話了嗎?這小子存心挑岔兒,唉!好在醫生給我吃的&lsquo猴棗&rsquo好像有點效用,今天似乎好了一些。

    &rdquo上得三樓喘了一陣,對那空曠凄清的辦公室歎了口氣道:&ldquo希良,這幾天我對老太太和夫人都說過,小病請假是恥辱,我要做到最後一分鐘!&rdquo項希良見他精神不正常,兩眼迷惘,面色卻紅得發亮,暗吃一驚,說:&ldquo總長是否發燒?&rdquo桂永清摸了摸額角道:&ldquo真是有點發燙。

    &rdquo那随從參謀忙把醫官找來,發覺他血壓是一百五十到九十,體溫三十九度二,立即要他休息,桂永清道:&ldquo醫官哪,不休息已經不得了,華盛頓罵我們是飯桶,蔡斯告了我一狀,要我坐起冷闆凳來了,如果再休息,那豈非更糟?&rdquo醫官見他說到這些問題,倒是吓了一跳,悄悄地走了。

    桂永清一肚子難堪,坐在那兒,搖搖晃晃批閱他的公文。

    項希良沒辦法,到九點鐘,副總長徐培根上班,見到這般情狀,力勸他回家休息。

    桂永清拉住他的袖管道:&ldquo培根,我真是不想休息,看樣子,我們隻有跳海了。

    &rdquo徐培根吃驚道:&ldquo為什麼?&rdquo桂永清腳步踉跄,邊走邊說:&ldquo沒有希望啦,沒有希望啦,老徐。

    &rdquo徐培根忙不疊把他攙下樓梯,對項希良道:&ldquo快送鄭鉌醫生那裡檢查,如果總統今天來這裡,給他撞上了,事情就不妙了。

    &rdquo項希良一頭大汗把桂永清送到鄭醫生處,再往重慶南路他家裡送,經過建國南路他母親那邊,桂永清恁說也要進去坐坐。

    桂老太見兒子這般模樣,還沒開口,桂永清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老娘斷斷續續說道: &ldquo今天我發燒,其實不要緊,娘呵,我們江西龍虎山風水好,這幾十年我搞的真不錯,如今到了台灣就每況愈下不行了,那是因為台灣沒有龍虎山,風水壞啦!&rdquo 桂老太見兒子如此反常,急道:&ldquo項參謀,總長看過醫生啦?&rdquo桂永清道:&ldquo鄭醫生要我休息,沒有問題,媽聽我說:中國海軍,要我這個陸軍出身的人來搞,你知道我好不吃力,不過我還幹得真不錯,哈哈,對嗎?陳紹寬該退休了,不退休也該下來了,監察院彈劾他,校長就派我頂檔。

    校長說:周至柔搞空軍搞得不壞,你也要搞好它,我說那一定做到,就接下來啦!那是民國三十五年抗戰勝利後一年的事,名義上由總長陳辭修暫兼,實際我在整頓,我的名義是海軍副總司令代理總司令,代了兩年有餘,一直到前年為止。

    &rdquo他透了口氣:&ldquo我和外國人的交情好極了,他們到中國來,幾乎都誇獎我,抗戰勝利那年,美國駐華海軍顧問團團長莫雷将軍對校長說,我桂永清雖非海軍出身,卻像海軍老手,美國太平洋艦隊總司令柯克上将對我也很贊賞,可是今天不同了,今天&hellip&hellip&rdquo 桂老太又急又慌,說:&ldquo行了行了,吃藥吃藥!&rdquo随從參謀奉命行事,桂永清的話匣子可沒關上,抹抹嘴又說:&ldquo我有三個學曆,難道因此給人家嫉妒麼?黃埔第一期畢業文憑是校長發的,他們說我&lsquo天子門生&rsquo,德國步兵學校的文憑是校長要我去拿的,陸軍大學将官班也一樣,我一生為黨國,還和他們幾個搞了個&lsquo藍衣社&rsquo,他們又把我算進&ldquo十三太保&rsquo之一,我可是對得起他的啦!&rdquo桂老太見他越來越吃力,親自動手把他扶進車子,要人們送他回家休息,桂永清咳嗽更甚,氣喘不已,頻頻吐痰,折騰到中午,吃了半碗飯,睡了一點鐘,在書房裡轉輾不寐,到三點多鐘全家大驚,隻見他坐在床上,面帶笑容,閉着眼睛,自言自語,一口氣說了三個多小時,雙手指指點點,念念有詞道: &ldquo總統這麼的愛護我,給我這麼重要的職務,我覺得很惶恐,因為我們不行了,我常對你們說,現在隻有跳海了!不過我接事以來,海軍沒有敗過,&lsquo重慶号&rsquo是早已走掉了的,反正我很光榮!我以為隻有發揮北伐精神,恢複北伐傳統才有辦法,可是北伐時共産黨出了最大的氣力,今天可不能再拉共産黨來打共産黨,他媽的我這說法又撲了空,所以說我們隻有跳海了!可是北伐真行,汀灑橋一役一一或系我記錯了地名,反正那一次我們以幾千人打敗了敵人幾萬人,這種精神&hellip&hellip咳咳,你們說行不行哪?有人要我派軍艦運兵反攻大陸,你們說我那裡有辦法?再說即使有船,可是你們到不了岸,都會在台灣海峽喂了魚啦!&rdquo 衆人見桂永清似瘋非瘋,似癫非癫,可也沒有辦法,隻得聽他唾沫橫飛,有闆有眼地說道: &ldquo還有,你們不要再吵啦,要知道現在在陸軍中的官長,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同學。

    蔣總統一再要我們發揚黃埔精神,我相信我們都是具有黃埔精神的!&lsquo黃埔精神不死!&rsquo我們要報答總統的提拔!我們的軍隊天天在進步,訓練得這樣好,再不用就完了,一過三十五就不能打仗,我們三十八年來台灣,一眨眼過了五六年,不得了哇,再不用兵,都成廢物啦!你們要在台灣找兵源,不能不用,可是又用不得哪!&rdquo 那當兒醫生鄭鉌來到,見狀大驚,抱怨他家人道:&ldquo為什麼不把他按下來休息,卻由他坐在那裡演講!&rdquo邊說邊送了杯水進去,推推他道:&ldquo總長,喝杯水休息休息!&rdquo桂永清說也奇怪,目未睜而耳能聽,把他一擋,說:&ldquo醫生,你明白我們的情形。

    我今天非和他們說完不可!我今天非和他們說完不可!&rdquo那鄭鉌倒是一怔,暗忖桂永清如此情狀,顯屬瘋癫,但又如此清醒,使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隻得立在一旁,聽他演講道: &ldquo我說你們要馬上用兵,再不用,就無可用之兵!台灣人千萬用不得,他們不會打共産黨,打我們倒有份!可是你們要小心,我剛才說過:你們一旦反攻開始,還沒到達大陸,卻有葬身大海喂魚的危險,那是因為你們暴露在海上的時間太久,而共軍實力可又太強之故,我今天是對你們談知心話,不是在三軍球場或在國府紀念周上演講,都是實話,嗯,都是實話。

    &rdquo 這當兒副參謀總長徐培根、彭孟緝兩人一齊來到,見衆人神色緊張,聽老桂喋喋不休,而醫生又在那裡束手無策,駭異莫名,見他睜目演講,在說: &ldquo現在,我說,一個人要當一百個人用,所謂&lsquo以一當百&rsquo是也!我們全台灣不足一千萬人口,大陸多得多,如非以一當百,什麼都不用說,&rdquo接着改用英語&ldquo演說&rdquo,從&ldquo累得死和尖頭鳗&rdquo開始,慷慨激昂地說道:&ldquo現在我們沒有打仗,是平時,大家在特别注意四大公開,做長官的對部下特别愛護,做部下的對長官特别服從,長官對部下也已特别關照,部下也能保守紀律,自殺數字雖高,可是&hellip&hellip&rdquo他改口道:&ldquo可是這不是真的,你們千萬别相信共産黨的邪說才好。

    &hellip&hellip&r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