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草山夜沉 宋美齡陳香梅私語 病榻晝響 蔣介石日餘孽定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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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回。

    話說世上有些事情倒是很湊巧,宋美齡在宋霭齡死後大有感觸,蔣介石情況類似。

    盡管他并未參加追悼,可是好像宋霭齡反而來探望他的,糾纏不清,使他十分煩惱。

     這是沒有法的事,蔣宋孔三大家族人與人之間,蔣介石和宋霭齡的關系就是密切,私交就是深厚,但非以男女關系為基礎,竟以偌大的一個中國為基礎!蔣介石在七十年代初期痛感自己以及那個家天下為日無多,竟還嫌好日子太短,猶想通過日益進步的醫藥條件,把他這條老命盡量延拖。

     蔣經國一個勁兒請他休息,以示&ldquo孝道&rdquo。

    事實上這對父子相晤,也沒什麼可以說的,老的有老的那一套權術,小的有小的那一套權術,對人固然大耍權術,父子間同樣大耍權術。

     老的深怕死後無以為繼,即使&ldquo傳子&rdquo,但他本身那些曆史因素全化為烏有,無法&ldquo傳&rdquo得;可是除了兒子外,再也不作第二人想,不管這個兒子行或不行,不管這個兒子到底适宜幹什麼的。

     那個小的,可深怕老的雙腿一蹬之後,國民黨中那些五顔六色的各派各系、&ldquo元老重臣&rdquo再也不聽調度。

    而他暗中準備的、公開取得的權力,到時候又怕起不了作用。

    老蔣在世固有&ldquo提前傳子,樹下庇護&rdquo之妙,同時卻也有積重難返,礙手礙腳之弊。

    可是權衡得失,老蔣活着總比死掉的好,因此小蔣不但對這個垂死者&ldquo曲盡孝道&rdquo,甚至對宋美齡也大表殷勤,這情形老蔣當然受落,可是再一念轉,蔣家的家天下充其量到此為止,就無法遏止那份煩惱。

     待三名&ldquo禦醫&rdquo退出,老蔣道: &ldquo我知道你對日本的态度。

    當年我認為是最可靠的,如今已成為最不可靠萬而你,一向以為日本是最不可靠,現在必然是更加不可靠了,是麼?&rdquo 蔣經國唯唯,不敢開腔,因為那個岸信介又來&ldquo訪問&rdquo,和他父親密談幾次,除張群外,更無他人得以參與,說明了問題之嚴重,以及機密的深度。

    不過乃父如此開口,說不定他居然同意了自己的看法,心中頗感得意,隻是不敢明言。

    不過幸而沒有開口,否則想使乃父不把他罵個狗血噴頭者,不可得矣!&rdquo &ldquo你别這麼想,&rdquo蔣介石道:&ldquo我還以為日本還有希望,他們派人前往北平,無非是為了做生意,從佐藤、岸信介兄弟倆到原來的那批元老,人人批共,個個親我,沒一個親&lsquo共&rsquo的,你明白麼?我們還有希望!&rdquo蔣經國聞言泛汗,因為他所知者,完全相反。

     當着在老父的面前不便多嘴,蔣經國準備另行探聽虛實,再作個&ldquo個人防守&rdquo之計。

    不料乃父道: &ldquo這個問題,牽涉太大,你不能不作周密打算。

    你想,這一回中共居然進了聯合國,氣死我也!美國竟然不肯幫忙!當然他們自己也沒辦法,幫不了忙,但是總不能幫倒忙!&rdquo &ldquo倒忙?&rdquo蔣經國一怔,聽他恨恨地說:&ldquo尼克松到北平去,不是幫倒忙是什麼!&rdquo 眼見乃父氣得雙拳緊握,呼吸急促,稍為緩和,蔣經國忙不疊辭去,暗忖如果這當兒就當了孝子,那可糟了。

     可是說也奇怪,翌晨老蔣又把他留下,照例問過:&ldquo有些什麼事?&rdquo而小蔣又照例答覆&ldquo沒什麼大事&rdquo之後,老蔣道: &ldquo昨天的事情,還沒說完。

    我先問你:今天我們和美國的關系,比以前如何?&rdquo 小蔣不敢做答,苦澀地搖搖頭。

     &ldquo你明白就好,&rdquo老蔣道:&ldquo他們幫倒忙,要我們打落牙齒和血吞!&rdquo 小蔣聞言垂首。

    因為拿蔣家的實況來說,有如乃父的那張癟嘴,無牙可打,打落的也是整排假牙,無法吞落的了。

     &ldquo那末,&rdquo老蔣道:&ldquo環顧西方各國,一方面沒一個趕得上美國,另方面也沒有一個比得上我們和美國的關系。

    &rdquo 小蔣連稱&ldquo是是&rdquo。

     &ldquo你?&rdquo老蔣古怪地一笑:&ldquo你對蘇俄&hellip&hellip&rdquo 小蔣忙不疊搖頭:&ldquo孩兒從來不敢有任何想法,外傳不是事實。

    &rdquo 老蔣追問:&ldquo為什麼?為什麼你不作此想?方良的娘家都在那邊,方便嘛!&rdquo 小蔣一身大汗水,急道:&ldquo阿爸那本名著&lsquo蘇俄在中國&rsquo,已經譯成英文日文出版,阿爸的高瞻遠矚,舉世歎服。

    在這問題上,阿爸給孩兒的指點終身受用不盡,不會有什麼的了。

    阿爸放心,方良想回娘家走走,孩兒也不同意,原因正是為了這個。

    &rdquo 老蔣恨道:&ldquo弗朗哥同我交情不惡,你找駐西班牙大使館的人問問,把我那本&lsquo蘇俄在中國&rsquo翻成西班牙文如何?&rdquo 小蔣連連稱是。

     &ldquo我對你說,&rdquo老蔣道:&ldquo你可不能告訴别人。

    今日之下,美國也罷,俄國也罷,不可能對我們真正有什麼幫助。

    其它國家,等而下之,斯為下矣!都不可靠,隻有一個還有點辦法,那就是你最頭痛的日本!他們把你親娘給炸死了!&rdquo 小蔣聞言并不驚駭,卻感意外。

     老蔣道:&ldquo佐藤讓他的兄弟岸信介來找我,三番兩次的來找我,說是他們和我們兩家,今天隻剩下一條路,合則生,不合則死,已無退路,一一你懂麼?&rdquo 小蔣忙說:&ldquo請阿爸指點。

    &rdquo老蔣于是把他的&ldquo最後一計&rdquo告訴他道: &ldquo不必對嚴家淦說,隻限你一人知道。

    這件事實在太大,别說現在剛剛開始,不能決定,不可外傳;就是将來真能成功,也不能加以說明,因為牽連太廣。

    &rdquo小蔣唯唯,打醒十二分精神聽他叙述,卻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在蔣介石心目中,曾對日本軍部屈膝投降,局面無論怎樣發展,日本殘餘軍國主義者、那些所謂&ldquo元老派&rdquo,大部分仍然是他的朋友。

    不但是朋友,抑且屬于&ldquo死黨&rdquo,因為雙方階級立場一緻,臭味相投之至!如今有利于蔣的情況是,日本政壇雖然變化極大,可是殘餘軍國主義者還有它一定的遺留影響和權力,包括某些大财團和佐藤政權。

    因此長期來雙方&ldquo台下交易&rdquo,眉來眼去,希望能夠在美國的首肯之下,加強關系。

    同時在美國&ldquo看不到&rdquo的情況之下,日台兩個政權能夠達成某種協議,取得某種密切的合作,以求生存,并謀發展。

    因為時代确已不同,日本内部真正獨立自主的要求相當強烈,唯美是從的佐藤政權立足不穩,佐藤在這方面對蔣有所要求,岸信介也就成為日台之間的常客,蔣對自己居然還有&ldquo價值&rdquo這一點頗感自滿。

     對蔣不利的情況是:正因為日本軍國主義者的聲名狼藉,在被迫抗戰八年間,蔣介石也曾強調&ldquo抗日&rdquo,也曾下過&ldquo禁用日語&rdquo的規定。

    盡管越到後來越&ldquo放手&rdquo,把台灣搞成了&ldquo日式經營&rdquo,但談及民族大義的日閥侵華問題,由于台灣人民和國民黨内部絕大多數人的愛國思想影響,蔣介石不能不把自己繼續打扮成什麼&ldquo英雄&rdquo。

    可是就明确地妄圖&ldquo聯日反華&rdquo而言,卻又等于堵住了自己的那條歪路。

    何況今天的日本,絕不等于三十年代的日本,日本人民渴盼和中國建立正常外交關系,蔣介石的宣傳喇叭盡管吹什麼&ldquo有恩于日本天皇及日本皇軍&rdquo,聽在日本人民耳朵裡的反應恰好相反,因為蔣介石公私不分到達這種地步已屬駭人聽聞,而他那種沾沾自喜的神态,更令人聞而惡心! 這麼着,一方面勾勾搭搭,一方面慌慌張張,可是形勢比人強,形勢不等待,日蔣之間的&ldquo默契&rdquo尚且不能達成,進一步有什麼公開的花招,也就更談不上。

    雙方着急之下,乃有佐藤、岸信介等與張群、何應欽、谷正綱等之間的一再密商,尋找辦法,務使不容于日本人民的殘餘軍國主義者,以及不容于中國人民的蔣介石,居然能在絕望之中有所保留。

     這一招爛心肝的意圖,進行起來無疑十分困難,因為從事者僅僅一小撮,而由于見不得人,也就見不得光,走一步得變成三幾個碎步,甚至必須倒退,還要躲躲閃閃,緩慢極了。

     可是,在佐藤和老蔣看來,&ldquo緩慢&rdquo無論如何好過&ldquo停擺&rdquo,而且舍此别無他法,于是一點一滴動起手來。

    一個以日本老軍閥為&ldquo師表&rdquo,老軍閥當年侵略中國,光是準備工作就做了半個世紀;一個以袁世凱、吳三桂為&ldquo師父&rdquo,而且他本身的&ldquo經驗&rdquo已夠厲害,如今窮途末路,除了&ldquo老路&rdquo,不想另擇去路。

    可是蔣介石怎麼厲害,也鬥不過日本軍國主義。

    尤其是七十年代那個&ldquo最後一計&rdquo,蔣介石還以為&ldquo此乃佐藤救我自救的兩全之道&rdquo。

    但佐藤滿腹密圈,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一佐、蔣之間的&lsquo絕密合作&rdquo,以恢複蔣介石的&ldquo名譽&rdquo開始,但如何恢複?談了足足一年,猶難定計。

     宋美齡不以為然,那一日抱怨道: &ldquo一般來說,全世界都知道我們是親美的,可是從我家裡來說,你可是親日的。

    不必辯論,我們不再吵架,我們都老了,健康又差,吵架沒用,我是同你談這個:你同岸信介商量了這麼多日子,恢複你的名譽,我當然贊成。

    可是今日之下,你最迫切恢複名譽的地方不在日本,而在大陸!&rdquo &ldquo不不,夫人,&rdquo蔣介石急道:&ldquo尼克松到北平之後,佐藤十分困窘,日本内部也吵着這個那個,因此,佐藤的意見是,把我的名譽恢複了,對打擊北平大有幫助,讓日本人心裡隻有一個我姓蔣的,有助于佐藤在這個問題上的決策,因此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rdquo 宋美齡苦笑道: &ldquo那末,他是要請你去當天皇了?&rdquo 蔣介石也隻能報以苦笑,&ldquo重申&rdquo這回岸信介的奔走,十十足足是為&ldquo友好&rdquo,但苦于對&ldquo恢複&rdquo花招無從下手。

    于是問&ldquo賢内助&rdquo采用什麼辦法較好,而且要不露痕迹。

     宋美齡反而不想挖苦這位十分虛弱的&ldquo大丈夫&rdquo,岔開話題,亂以他語,借口離去。

    迨蔣經國來到,這個做父親的也反而不想和他詳談,因為他對日閥似無好感,目前情況下要他對殘餘日閥低頭,不獨兒子不肯幹,這個當爹的也感到并無必要。

    至于必要時怎麼辦?那磕頭求辭,賣身投靠他&hellip&hellip 蔣經國看到了張群忽然&ldquo抖起來&rdquo。

    隻見他出入&ldquo官邸&rdquo,行動神秘,暗忖一旦此人得勢,而老蔣卻已撒手歸西,那他的小朝廷就沒什麼可以耍的了。

    這個小政權來日如真的由佐藤這一小撮擺布,那在政治上必須緊綁于日本殘餘軍閥的戰車,非蔣家可以駕馭,台灣軍事上何應飲就要耍花樣,何的本錢是差,可比起蔣經國來,那就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