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總統求醫 老婆兒子各執己見 副統辭職 内中諸多鹹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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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自胡适病死台北,吳國祯遠走美國,孫立人失去軍權有那幾個愛和蔣介石擡杠鬧别扭的人物也一個個給搬下了台,按理說老蔣該可以松一口氣放寬一點心了,豈知令老蔣頭痛心亂的事一件接一件,沒完沒了。

    既有夫人宋美齡與兒子蔣經國面和心不和的家事,還有台灣政局不穩的内事,更有美國後台老闆搗鬼的外事,這些事攪得老蔣心慌意亂,頭昏腦脹,再加上近來他的&ldquo龍體&rdquo欠佳,精神不支,更倍添苦惱憂愁。

     這一天,蔣介石心情本來就壞,身體又感不适,和夫人坐在辦公室裡翻看當天的報紙,忽然看到一則消息,披露了老小二蔣扣押吳國祯小兒子作人質一事。

    老蔣看罷,連連搖頭長歎,想當初吳國祯要走,老蔣也曾勸阻過一陣,但最終還是放他走了。

    因為蔣介石深知吳國祯對他雖已&ldquo盡忠&rdquo,但對蔣經國不可能再盡什麼&ldquo忠&rdquo了。

    蔣經國在上海&ldquo打虎拍蠅&rdquo時,對這位當年的上海市長帶來好大麻煩,如今情況類似,再不&ldquo撤走&rdquo内中的一個,兩人的&ldquo死對頭&rdquo勢必加劇,而這樣做等于小朝廷自撬牆腳,甚至有朝一日小蔣逼吳太甚的結果,說不定會激起一個劇烈的&ldquo戰役&rdquo,而屆時出現使他無法&ldquo傳子&rdquo的結果,也大有可能的,因此他贊成吳某出國。

     老蔣的這些想法,顯然不為小蔣全部理解。

    他以為在台他為&ldquo王&rdquo,逆之者死,順之者昌,不露一手無疑示弱,于是發動立法院等一些幫閑,一再在集會中圍攻業已離去的吳國祯,并且扣留他的一名幼子,作為人質。

    他也知道吳國祯的處境,這個&ldquo忠臣&rdquo是不會因此在美國和李宗仁&ldquo合流反蔣&rdquo的。

     但宋美齡不以為然,認為報章喧騰,街頭巷議的結果,對吳國祯沒什麼損失,對這個政權卻不妙之極。

    然而她的丈夫還在聽任兒子對吳展開攻擊,找個機會勸道: &ldquo我們當前最麻煩的問題不隻一個,可是數來數去,輪不到吳國祯頭上,你說是麼?&rdquo 蔣介石作頭痛狀道:&ldquo這是什麼意思?&rdquo 宋美齡道:&ldquo現在,幾乎全世界都在談論經國和吳國祯的事,太可笑了。

    你批準吳到美國,經國可扣留了他的兒子當人質,如果再鬧下去,對方有可能打官司,那你想想,我們的面子怎會有光彩呢?&rdquo 蔣急問:&ldquo他兒子幹什麼呢?&rdquo 宋冷冷地說:&ldquo什麼也不幹。

    十二歲,讀書。

    &rdquo 老蔣聞言語塞,表示不想談這個,千頭萬緒的事情都來不及處理,這件事其實不應該成為問題,更沒精神打理,但背着老婆卻要兒子停止扣留人質,不免鬧笑話。

     于是小蔣告訴他,他并非扣留人質,隻不過要外交部不給此子簽證而已,這個孩子仍在家中受祖父管教,并未像外傳那樣身系囹圄。

    不過他反對批準此子出國,如果這樣做了,等于向吳示弱,因此迄未作放行之想。

     老蔣感到厭煩,恨恨地說:&ldquo吳國祯不會造反,你這樣對他,不造反的人也要造反了,快把他兒子送到他身邊!你這個人怎麼搞的?要知道你太需要那批老人幫你,否則你将來怎樣辦事?你從江西帶來的人,他們究竟肚子裡沒什麼東西,而且見識又淺!&rdquo小蔣聞言默默不作聲。

     半晌,蔣經國道:&ldquo萬一他兒子出境之後,吳國祯在美國發表什麼,對我們不利,我們就吃虧了,所以&hellip&hellip&rdquo話未完,老蔣皺眉道: &ldquo他不會亂來,你不用擔心。

    我再對你說,我這樣對他,不是為了他,恰巧為了你!&rdquo 蔣經國還想不透乃父的弦外之音。

    也隻能&ldquo釋放人質&rdquo了事,但吳國祯這口氣怎能就此算了?當下洋洋數千言,寫了封&ldquo緻監察院、立法院書&rdquo,對小蔣的胡亂抓人,排斥異己,漠視民主自由等等,來了個曆數其非,正面開銷,而且用的是擁護老蔣角度,報紙可以刊登,乃使國民黨人大表共鳴,把蔣經國恨得牙根癢癢的,可又不敢發作,而且也無從發作,小朝廷人無不竊笑。

     但是,小蔣亟欲上台之心更切,排除異己之心更急,因而和宋美齡、蔣緯國之間的矛盾愈深,對其父原有的老派老軍更不用說,幹脆是個&ldquo順我者生,逆我者亡&rdquo的局面了。

     而蔣介石的攝護腺發病問題,尤其使他們幾個&ldquo心病&rdquo更見&ldquo嚴重&rdquo,醫生的診斷是非動手術不可,否則老蔣将會迅速衰亡。

    而應該在那裡動刀?由何人執刀?其妻其子各有意見,都希望老蔣采納自己意見,而老蔣那條命自視甚高,豈能随便采納他人建議?雖然親如老婆,情屬父子,同樣顧慮甚多,難以決定。

     病榻之旁,宋美齡勸道: &ldquo我的意思,不如到美國去醫。

    這種病是偏重手術的病,台灣醫生太落後,美國醫生很高明,你可以不住醫院,訂一層大酒店,就能舒舒服服把病看好。

    &rdquo 蔣介石皺眉道:&ldquo我當然知道,美國醫生對這個有辦法,可是我更加知道,美國有人要把我趕下台來,這些人,必要時很可能對我暗殺,譬如&lsquo第三勢力&rsquo,譬如&lsquo台獨&rsquo,他們見我出遠門,入醫院動手術,無論在路上,在病房,他們都有下手的機會。

    &rdquo 宋美齡搖頭道:&ldquo不會。

    美國朋友都希望你能去那邊動手術,他們如想害你,還會對我這麼說?而且一旦動身,從飛機到目的地一路護理,都是他們負責,怎會出事?進了美國醫院,或者租下酒店,他們更加責任重大,警衛保護格外細密,怎會讓堂堂一國元首,在美國政府嚴密保護下出事呢?&rdquo 蔣介石聞言一怔,暗忖他這個&ldquo一國元首&rdquo,已經到了盡頭,聯合國裡都在讨論起代表權來,他面子上如何過得去?再說驅蔣吞台迹象不少,誰能擔保他直着身體去,不會橫着身體回來呢? 宋美齡一再重複赴美就醫的好處,蔣介石可聽出些弦外之音來,原來她想去美國的心情比他迫切。

    可是轉念一想,她是在為他的健康打算。

     最後,蔣介石沒有辦法,隻能如實說明:他如去美國醫病,就不同于她到美國&ldquo整容&rdquo,總之一百個不合适,這種&ldquo老闆&rdquo殺人不見血,他對&ldquo驅蔣吞台&rdquo的感受漸切,因此無論如何不會到美國。

    但不反對美國醫生,問題是為他開刀的美國醫生不但手術要保險一流,政治立場也得保險對他有利。

     宋美齡随後舉了三、四名美國的&ldquo國醫&rdquo,認為這幾個人之中,随便一個都具備他所要求的條件。

     但老蔣認為不可,他相信他們第一個要求能夠保險,第二個要求就保不了險。

    在這問題上,這些&ldquo盟友&rdquo比他的敵人中共要差得多,中共在&ldquo西安事變&rdquo中極力主張釋蔣抗戰,但&ldquo盟友&rdquo為了目前驅蔣吞台的&ldquo大計&rdquo,決無理由希望蔣介石活到一百歲的了。

     宋美齡聞言默然,因為她對乃夫&ldquo妨礙盟友在華的利益&rdquo的實情,不但有所理解,抑且也在驚愕。

     蔣經國贊成乃父的辦法:甯可花錢延聘美國名醫,也不能前往美國。

    他更清楚,此舉會出現引&ldquo頸&rdquo就戮局面。

     蔣經國惟乃父的決定為決定。

     陳誠贊成飛美治療,嚴家淦也然。

     其他文武&ldquo大官&rdquo不敢表示意見。

     蔣介石的病,終于拖不下去。

     蔣介石無法工作,乃至無法休息,連睡眠都成問題了。

     攝護腺的問題是一面,他長期來的荒唐生涯,盡管财富和進步的醫藥使他得以卻病延年,但目前的各種打擊,足以使他精神崩潰,這個獨夫真的到了無法支持的階段,他急需開刀,可又不敢就醫。

     那一日,小朝廷中忽地傳開一個&ldquo駭人聽聞&rdquo的消息,蔣介石住院了。

    他進的是台北榮民醫院。

    一名四十來歲的陳姓中國醫生是他這次的主治醫生,确切地說,他為他動刀。

     人們紛紛打聽,竊竊私議,結論是白宮對蔣喪失信心,因此蔣對美國也喪盡信心。

    榮民醫院是蔣的官方醫院,一切設備與管理,可以完全不經洋人之手。

    早在蔣作出這一意外決定之前,這間醫院已受到&ldquo秘密警察&rdquo的周詳調查,并且已在蔣嚴密&ldquo防衛&rdquo之中。

     &ldquo榮民&rdquo即傷兵,蔣介石真的成為&ldquo傷兵&rdquo,并且是一個重傷兵了。

     為了強自鎮靜,蔣介石身穿長袍,手持士的,頭戴呢帽,故作輕松,在前呼後擁之下,下車直入醫院,也毋須介紹,揮舞手杖,對那個陳姓醫生道: &ldquo你給我開刀?好好好。

    &rdquo 那醫生剛過四十四歲生日,既是台灣的攝護腺疾病權威,又是個有經驗的外科大夫,且是一個醫生最好的階段。

    所謂&ldquo最好&rdquo,是指年輕者開刀輕松,但治病經驗較缺,年老者治病經驗豐富,但開刀吃力,甚或欠準。

    蔣介石算是挖空心思&ldquo就地取材&rdquo,而一條老命在他手上,不&ldquo客氣&rdquo一些是不行的了,但他幾十年來搭慣架子,再客氣也顯不出半點真情,當下頻頻點頭,連呼好好之後,見周圍一片雪白,藏在白袍裡的男女醫護人員,個個臉兒雪白,&ldquo敢情是見我害怕&rdquo,蔣介石于是馬上推下一臉笑,揮舞士的,對醫生道: &ldquo你們院長向我介紹,我知道你本事不小,所以嘛,我外國也不去,外國醫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