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疑幻疑真柔腸寸斷 若即若離魂滞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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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珠聽丁香凝眸含颦地問着,心中猛可想起去年春天和丁香也在此地相遇,那時候我和惠民正享受戀愛甜蜜的滋味,因為再過幾天是要訂婚了,誰料到曾幾何時,我竟已做了未亡人了。

    想到這裡,眼皮一紅,幾乎已淌下淚來,說道: &ldquo陸小姐,人事滄桑,浮生若夢,誰又豈能料及?去年我和你此地相逢,那時我和朱先生正欲訂婚,是何等喜歡?今年我和你在此地二次相逢,不料朱先生已亡故了&hellip&hellip你想&hellip&hellip&rdquo 茜珠說到此,喉間已經哽住了,真的落下淚來。

    丁香得此消息,因為自己也是個失意人,不免勾引起同情的悲哀,眼角旁也湧出一顆淚水,遂又急急問道: &ldquo那麼這兩個孩子又是你的誰呢?&rdquo 茜珠因為見丁香也代為她傷心落淚,心中無形中就和她發生好感,似乎遇見了知己一般,把前時仇視的心理早已忘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ldquo陸小姐,要談起了這兩個孩子,那真是一言難盡&hellip&hellip想不到我倆别後一年,我家竟遭此慘變&hellip&hellip&rdquo 說罷,又不勝感傷。

    丁香低聲道: &ldquo我倆今日相逢,也可說難得,彼此能否盡情一吐?&rdquo 茜珠道: &ldquo有何不可?&rdquo 說着,回頭吩咐老媽子好生照顧小孩兒,她便攜丁香之手,同坐椅上,先歎了一聲,方才告訴道: &ldquo這兩個孩子便是我哥哥的兒女,今年春天,我哥哥忽然被汽車撞傷,雖經醫生救治,然因傷重,終于死了。

    哥哥死後半月,嫂嫂也許感身世之可憐,竟偷偷地服毒自殺,等丫頭發覺,已經氣絕。

    你想,半月之中,突然死了兩人,豈不叫人心痛嗎?我那惠民原是嫂嫂的表哥,他倆感情聽說從小很好,起初因哥哥死了,他已痛哭了幾次,後來又見嫂嫂自殺,他更傷心得了不得,從此他便郁郁寡歡,而且睡夢中常常哭醒,不到半月,便恹恹病了。

    我雖百般勸解,他卻又說這次病并非為你哥嫂死了而生的,也許身子乏力緣故,所以靜養幾天,也會好的。

    我聽他這樣說,以為他辦理兩次喪事,所以累乏了,這也情理之中,于是放心許多,請醫調養。

    誰知喝藥如喝水一樣,病一天加重一天,不到十天,兩頰瘦削,全身隻剩了一副骨頭。

    那時我心裡真急了,天天請中西名醫診治,但是醫生隻能醫病,不能醫命的,從十三日生病起,到第二個月十八日止,他竟與世長辭了。

    臨死的時候,他拉了我的手,連喊對不住我,說他的罪惡太深了。

    我覺得他這次病,似乎有什麼隐情,仿佛他是做了愧心的事,所以郁郁死了。

    我雖問他、安慰他,但他始終沒有講,現在他死了,還打哪兒去知道呢&hellip&hellip唉!我想不到自己竟命苦如此,結婚未到一年,就做了未亡人,現在我的心如灰死,一面靜待着腹中的小生命下地,一面撫養哥哥的兩個孤苦的孩子成人,這就是我此生中的職務了&hellip&hellip&rdquo 茜珠說到這裡,兩行熱淚早已滾滾掉下了兩頰。

    丁香聽了這一遍話,方才知道茜珠穿的是丈夫的孝,一時心中十分傷心,不免也陪她落了不少的眼淚,遂隻好勸慰她道: &ldquo事到如此,傷心也沒有用,好在李小姐是個有學問的人,況且年紀正輕,待小孩子落地後,還可以繼續求學,将來為教育服務,豈非亦是終身樂事嗎?&rdquo 茜珠聽丁香這樣安慰,覺得這話正是,猛可伸手把她握住了,十分親熱地說道: &ldquo陸小姐這話不錯,我正糊塗,竟想不到這一層,今聽你的話,使我頓開茅塞,關切之情,終身感激呢!&rdquo 丁香見她這個樣子,也不禁為之破涕。

    茜珠這時忽又問道: &ldquo陸小姐,我還沒有問你哩,你和誰結婚啦?&rdquo 丁香聽她提起了自己的事情,也是觸鼻辛酸,不覺長歎一聲,說道: &ldquo我和狄秋航結婚了,結婚的日子,恐怕和你是同一日吧。

    &rdquo 茜珠不勝驚奇,急急問道: &ldquo這話打哪兒說起?我結婚那一天,狄先生他不是還在我這裡吃酒嗎?&rdquo 丁香點了點頭,說道: &ldquo不錯,後來他回家遵母親的命和我結婚的。

    李小姐,你一定感到稀奇吧,我告訴了你,你當然會明白了。

    &rdquo 丁香說着,遂把狄老太病危,自己在他家服侍,狄老太意欲死後有一媳婦,故囑我們權行花燭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一遍。

    茜珠這才恍然大悟,但她忽然又薄怒含嗔地生氣道: &ldquo那真是豈有此理!秋航既然和你結了婚,他怎麼還可以和白小姐這樣親熱呢&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裡,猛可理會自己失言了,遂忙又說道: &ldquo陸小姐,我這人心直口快,胸中知道的事情,就會大嚷出來,并不離間你們夫婦的感情,那你倒不要誤會&hellip&hellip&rdquo 丁香淌淚說道: &ldquo李小姐,秋航和白小姐的親熱,我是早已知道的。

    在秋航的心中,他本來最愛的就是白豆蔻,不過他母親很喜歡我,在臨死的時候,偏想出這個辦法來。

    秋航他是很孝順母親的,所以隻好答應了。

    在他對于這頭婚姻,當然是十分勉強,所以婚後我倆的感情甚為淡薄,他和白小姐依然相親相愛的事,我原早有耳聞的。

    &rdquo 茜珠這才知道丁香雖和秋航結了婚,也是整天過着不如意的生活,可見世上的人們,都是煩惱的多,一時更加看破紅塵,覺得千般恩情全是假,我為惠民死了而傷心,丁香又為活着丈夫有野心而傷心。

    唉!真是造物弄人,一班世人真太可憐了。

    想到這裡,也傷心地淌淚不已。

    兩人泣了一會兒,茜珠又憤憤地道: &ldquo秋航這人真是太無心肝了,既然不愛你,為什麼要聽從母親的話,同時又何必要和你同床?如今你已快将給他養孩子了,他竟忍心丢棄了,這種少年真正可殺,他們把我們女子真太不當人看待了&hellip&hellip&rdquo 說着,大有不勝憤激之意,但她立刻又拉了丁香的手,很柔和地安慰道: &ldquo陸小姐,你也想明白些,為了這種沒心肝的丈夫而傷心,那是太不值得。

    能夠勸他回心轉意,這固然是好,就是他執迷不悟,你也不必過分自傷身子。

    我們女子沒有了丈夫,難道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