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百結愁腸如何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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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頗覺疲乏,竟真的沉沉地熟睡去了。

    醒來的時候,室中已亮了電燈,隻聽鳴申在說道: &ldquo祖母,姑姑怎的還不醒來,粥快燒好了呢!&rdquo 桑老太道: &ldquo你倒去瞧瞧姑姑,也許醒着哩。

    &rdquo 鳴申聽了,真的走到床邊來。

    秋露遂翻過身子來,鳴申哧地笑道: &ldquo姑姑,你醒了!&rdquo 秋露亦微笑道: &ldquo你母親今天還沒回來嗎?&rdquo 鳴申道: &ldquo可不是?在外祖母家已住了三天了。

    外祖母家裡天天吃飯,菜肴又好,所以媽是不肯回來了。

    &rdquo 秋露歎了一口氣,拉了他的小手,問道: &ldquo那麼你願意到外祖母家裡去嗎?&rdquo 鳴申搖了搖頭,說道: &ldquo我要上學校裡讀書去。

    &rdquo 秋露又問道: &ldquo那麼你喝着粥,不嫌苦嗎?&rdquo 鳴申搖頭道: &ldquo當然不苦,祖母也喝粥,姑姑也喝粥,大家都說不苦,我難道就苦嗎?學校裡先生說,有許多許多的人,不但沒有吃,而且沒有穿,還在炮火中死呢!假使我沒有讀書,那才真的苦呢!&rdquo 秋露想不到這幾句話會出在一個年才七歲的孩子口中,當然感到意外的驚喜,情不自禁地把他小手拿到鼻上來聞了聞,掀着笑窩兒,說道: &ldquo你這孩子有志氣,哥哥總算也很安慰的了。

    &rdquo 秋露因為在下午睡了一覺,晚上吃過粥後,卻無論如何睡不着了,因了睡不着,難免又胡思亂想地忖了一會兒,忖到後來,總是辛酸的,這就又暗暗地泣了半夜。

     秋露一夜沒睡,不料毓秀也是一夜不曾合眼。

    他在想白天裡和章小姐出去又玩了一天,結果又花了她許多錢,想起來真有些慚愧。

    以我這樣的一個貧少年,和一個貴族小姐在一起,那的确太不相稱了。

    我是一個有理智、有思想的青年,不能認為這種享樂是歡悅的,我瞧着章小姐付錢的時候,我心裡是感到無限的痛苦。

    我沒有錢去應酬這種無謂的交際,但我也不情願去享受這種不花錢的幸福。

    在她固然是不計較我的吃白食、瞧白戲,在我卻感到十分的羞恥,我為什麼要在一個女子身上沾光?我是上海人所謂&ldquo拆白黨&rdquo嗎?唉!毓秀在這一聲長歎之後,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和章小姐的階級相差太遠了,她是個享樂慣的小姐,她如何能吃得起貧民生活的苦?這樣看來,我們是絕對沒有結合的希望。

    章小姐的愛我,完全是盲目的,就是勉勉強強地結合了,将來也絕不會有美滿的結果。

    毓秀這樣考慮着,為了避免他日發生悲劇起見,覺得還是早些分手了好,于是他便忍痛地存了一個決心。

     毓秀既然存心和毓珠分手,他的腦海裡不免又想起了桑小姐。

    秋露的确也是愛我的一個姑娘,她愛我的舉動,恰恰适合于我的環境,因為在我的環境中,實在很需要這麼一個姑娘來給我料理家務,秋露現在尚且肯給我洗衣服,那麼她将來做了我的妻子,再苦些的活兒,不是也情願幹的嗎?秋露,你真是我理想中的愛妻啊!毓秀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這一句話,雖然房中是沒有第二個人,他也感到難為情起來。

    秋露說她是個生成的苦命嗎?這我絕不以為然,享樂是人人會的,隻不過各人環境不同而已,秋露的容貌,就瞧不出她是個貧苦人家的女兒。

    說她呆笨嗎?也許比任何姑娘更聰敏些。

    說她學識淺薄嗎?可是她說出話來就不平凡。

    秋露的确是個刻苦耐勞的女孩兒家,一個刻苦耐勞的女孩兒家,嫁一個丈夫,當然希望也是同樣地能夠刻苦耐勞的。

    那麼我倆的結合,一定有燦爛的花朵可以展開在眼前的。

    不過很奇怪,這四天的日子中,秋露為什麼卻一次也不來?難道他們搬家了嗎?這絕不會的。

    那麼事情忙嗎?也不會的。

    莫非病了嗎&hellip&hellip想到這裡,不免有些憂愁,暗暗祈禱着,但願她并不是為了生病吧!胡思亂想地直到子夜兩點敲過方才蒙眬入睡。

     過了兩天,毓秀在外面買了一些墨水回家,心裡暗暗地細想:真奇怪,秋露從此以後怎麼竟不來了?難道她不愛我了嗎?不過這到底為了什麼原因呢?我又不曾得罪她,她如何會和我生氣呢?想到這裡,不免暗暗地納悶。

     這是很湊巧的事情,毓秀跨進弄中的時候,忽然見秋露挈了一支銅勺子,齊巧從十八号門口走出來。

    這在毓秀的心裡,是感到十分的喜歡,加快了幾步,老遠地就和她笑了笑。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秋露立刻垂下了粉臉,好像裝作沒有瞧見一般地隻管匆匆走路。

    毓秀瞧她明明也發現自己的,誰知她卻假裝不理會,那還不是和自己生氣嗎?因為要明白一個仔細起見,他就不管秋露是否理睬自己,便笑着叫道: &ldquo桑小姐,多天不見了,你在家裡很忙嗎?&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