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回 何彩鸾含冤依老衲 秦白鳳逐利作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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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

    繩之娘子更是性急,這邊才得四個月光景,他便把臨盆各物,與及小孩子衣服,一切預備妥當。

    繩之笑道:“太忙了。

    那裡見過新娘子進門才四個月,便預備這些東西的。

    ”繩之娘子也笑道:“我這個叫做有備無患呢。

    并且這東西我生平不曾經曆過,就是生二官那一回見過,卻都是大姆姆自己做事,我也不曾留心。

    就是曾經留心一二,到了此刻,也都忘記完了,還不如早點預備起來的好。

    ”老夫妻們說說談談,也自覺得快活。

    此時秦家門裡,真覺得祥雲叆叇,瑞氣紛騰。

    是秦家的人,無論丫鬟、仆婦、女伴、佃工,走出來都是滿面喜色。

    便是合八裡輔的人,也都說是天道有知,善人有後。

    紛紛擾擾,又過了新年。

    何仁舫早已差人來和彩鸾說知,不許歸甯拜年。

    彩鸾奉了命令,隻索在閨中安息。

    鄰家幾個女伴,早晚過來,甚麼狀元籌、升官圖,就把一個正月過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又到了百花生日了。

    原來揚州因為是各鹽商麇集之所,那班鹽商,明明是鹹腌貨色,卻偏要附庸風雅,在揚州蓋造了不少的花園,因此種花之風,遍及揚州。

    就是附郭各村莊,都得了府城風氣、無論何等人家,隻要有半弓隙地,他便種起花來。

    每年二月十二,相傳是百花生日,家家人家,都剪些紅綢紅布之類,挂在各種花樹上面,算是賀花生日,也算是四時八節中的一種景緻的。

     這一天,繩之娘子正忙着分派紅綢,到各處去張挂,又交代廚房裡下面:“今日花神菩薩壽面,大家吃一碗,都要像花般興旺。

    ”正在這裡忙着,忽然白鳳慌慌張張跑來說道:“嬸娘,你請到那邊去,看他是做甚麼。

    ”繩之娘子吃了一驚,道:“甚麼?有了甚麼事了?”白鳳道:“我也不懂。

    ”繩之娘子道:“到底是甚麼事?甚麼懂不懂?”白鳳道:“他在那裡嚷肚子痛呢!”繩之娘子笑道:“呸!這也值得那麼大驚小怪?”嘴裡雖是這樣說,心裡到底也着了忙,連忙丢下了剪刀紅綢,三步兩步走到那邊去看。

    隻見彩鸾眼淚汪汪的蜷伏在床上,雙手捧着肚子,在那裡哼。

    見了繩之娘子,便哭道:“嬸娘,救找啊!”繩之娘子走近一步,坐在他身邊問道:“好端端的怎樣了?可曾閃了腰?”彩鸾含淚搖搖頭。

    繩之娘子忙叫人去請醫生來,診了脈,說是閃動了胎元,開了個安胎定痛方子,吃了下去,好了一會,依舊發作起來。

    繩之娘子便專人騎了快馬,到瓜州鎮去請好醫生。

    一時之間,合家上下,都驚忙了。

    那瓜州醫生,直等到日色銜山,方才得到。

    診了脈,問了備細,也說是動了胎元,定了個方子,撮了藥來吃下去,那醫生去了。

    這邊更是一陣痛似一陣。

    恰好這天繩之沒有在家,把個繩之娘于急得要死。

    白鳳到底是個年輕小孩子,諸事都不懂得,到外面尋了兩次繩之,卻隻尋他不着。

     原來繩之這天,被一班朋友約了到三裡外一座胡家花園裡去吃酒,慶賞百花生日去了。

    這一天足足吃到定更以後,方才回家。

    卻看見家中裡外,燈燭通明,不知是何緣故。

    連忙回到自己房裡,又看見自己娘子在那裡料理小孩子衣服,便問是甚麼事?娘子見了道:“官人回來得好,今天忙得我夠了。

    ”繩之道:“到底是甚麼事?”娘子道:“二官娘子今天忽地裡叫肚于痛,鬧了一大,直到此刻。

    可煞作怪,此刻居然有點像要臨盆了。

    ”繩之道:“胡說,那有這麼早臨盆的道理?”娘子道:“可不是,我也不相信。

    此刻收生的也來了,據說胞漿已經破了,我才忙着過來拿衣服。

    苦草、紅糖,一切都還沒有預備呢!” 正說話時,隻見一個女伴慌慌張張走了進來道:“怪不怪,怪不怪,竟是一位少爺呢!”繩之聽了,猶如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

    繩之娘子便道:“你休問怪不怪,快拿了衣服去,趕緊問苦草、紅糖來了沒有?趕快煎了,吃些下去。

    我就來。

    ”那女伴拿着一包小衣服去了。

    繩之跺腳道:“這是那裡說起!算足了不過六個月,這是那裡來的?”說話間,白鳳也無精打采的走了來。

    繩之擡頭望了一眼,白鳳連忙低了頭。

    繩之娘子道:“此刻且休多說,調理着大人、小孩子要緊,将來就是有甚麼對與不對,我們總不要難為人家的人。

    ”說着起身去了。

    繩之問白鳳道:“這是那裡來的,你總該知道?”白鳳臉上一紅道:“侄兒那裡知道?”繩之道:“這是那裡說起!”白鳳道:“真正不知那裡說起。

    ”繩之跺腳道:“他進門時,可是個處女?你可不是死人!”白鳳把臉漲紅了半天,道:“可不是個處女麼?”繩之又跺着腳道:“那麼今天這東西是那裡來的?真正坑死人了!” 此南海吳趼人先生絕筆也。

    先生名沃堯,别署我佛山人。

    長于詩古文詞,根底深厚,乎跻古作者之林。

    間又出其餘技,成小說家言。

    無論章回劄記,皆能摹繪社會之狀态,針砭國民之性質。

    積理既富,而筆之恢奇雄肆,又足以達之。

    近如本報所登之《情變》及《滑稽談》,在先生猶非經意之作,而已備受閱者歡迎。

    然則一紙風傳,啧啧于衆人之口者,洵乎有目共賞,非可幸而緻也。

    惜乎時數限人,文章憎命,偶撄小疾,遽赴玉樓。

    留此斷筒殘篇,永不能完秦庭之壁。

    其為惋怅,海宇同之。

    固不獨聯缟紵交者,傷舊雨之凋零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