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豔異編卷十三·宮掖部九

關燈
唐玄宗梅妃傳梅妃,姓江氏,莆田人。

    父仲遜,世為醫。

    妃年九歲,能誦《二南》。

    語父曰:“我雖女子,期以此為志。

    ”父奇之,名曰采。

    開元中,高力士使閩越,妃笄矣。

    見其少麗,選歸,侍明皇,大見寵幸。

    長安大内、大明、興慶三宮,東都大内、上陽兩宮,幾四萬人,自得妃,視如塵土。

    宮中亦自以為不及。

    妃善屬文,自比謝女。

    淡妝雅服,而姿态明秀,筆不可描畫。

    性喜梅,所居欄檻,悉植數株,上榜曰“梅亭”。

    梅開,賦賞至夜分,尚顧戀花下不能去。

    上以其所好,戲名曰“梅妃”。

    妃有《蕭》、《蘭》(《蕭蘭》)、《梨園》、《梅花》、《鳳笛》、《玻杯》、《剪刀》、《絢窗》八(七)賦。

     是時承平歲久,海内無事。

    上于兄弟間極友愛,日從燕間,必妃侍側。

    上命破橙往賜諸王。

    至漢邸,潛以足蹑妃履,登時退閣。

    上命連趨,報言“适履珠脫綴,綴竟當來”。

    久之,上親往命妃。

    妃曳衣迓上,言“胸腹疾作,不果前也”,卒不至。

    其恃寵如此。

    後上與妃鬥茶,顧諸王戲曰:“此‘梅精,也,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座光輝。

    鬥茶今又勝我矣。

    ”妃應聲曰:“草木之戲,誤勝陛下。

    設使調和四海,烹任鼎鼐,萬乘自有憲法,賤妾何能較勝負也。

    ”上大悅。

     會太真楊氏人侍,寵愛日奪,上無疏意。

    而二人相疾,避路而行。

    上嘗方之英、皇,議者謂廣狹不類,竊笑之。

    太真忌而智,妃性柔緩,亡以勝,後竟為楊氏遷于上陽東宮。

    後,上憶妃,夜遣小黃門滅燭,密以戲馬召妃至翠華西閣,叙舊愛,悲不自勝。

    既而上失寤,侍禦驚報曰:“妃子已屆閣前,當奈何?”上披衣,抱妃藏夾幕間。

    太真既至,問:“‘梅精’安在?”上曰:“在東宮。

    ”太真曰:“乞宣至,今日同浴溫泉。

    ”上曰:“此女已放屏,無并往也。

    ”太真語益堅,上顧左右不答。

    太真大怒,曰:“肴核狼藉,禦榻下有婦人遺舄,夜來何人侍陛下寝,歡醉至于日出不視朝?陛下可出見群臣,妾止此閣以俟駕回。

    ”上愧甚,曳衾向屏複寝,曰:“今日有疾,不可臨朝。

    ”太真怒甚,徑歸私第。

    上頃覓妃所在,已為小黃門送令步歸東宮。

    上怒斬之。

    遺舄并翠钿命封賜妃。

    妃謂使者曰:“上棄我之深乎?”使者曰:“上非棄妃,誠恐太真無情耳!”妃笑曰:“恐憐我則動肥婢情,豈非棄也?”妃以千金壽高力士,求詞人拟司馬相如為《長門賦》,欲邀上意。

    力士方奉太真,且畏其勢,報曰:“無人解賦。

    ”妃乃自作《樓東賦》,略曰: 玉鑒塵生,鳳奁香珍。

    懶蟬鬓之巧梳,閑縷衣之輕練。

    苦寂寞于蕙宮,但凝思乎蘭殿。

    信标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

    況乃花心恨,柳眼弄愁。

    暖風習習,春鳥啾啾。

    樓上黃昏兮,聽風吹而回首;碧雲日暮兮,對素月而凝眸。

    溫泉不到,憶拾翠之舊遊;長門深閉,嗟青鸾之信修。

    憶太液清波,水光蕩浮,笙歌賞宴,陪從宸旒。

    奏舞鸾之妙曲,乘畫之仙舟。

    君情缱绻,深叙綢缪。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氣沖沖。

    奪我之愛幸,斥我乎幽宮。

    思舊歡之莫得,想夢著乎朦隴。

    度花朝與月夕,羞懶對乎春風。

    欲相如之奏賦,奈世才之不工。

    屬愁吟之未盡,已響動乎疏鐘。

    空長歎而掩袂,躊躇步于樓東。

     太真聞之,訴明皇曰:“江妃庸賤,以谀詞宣言怨望,願賜死。

    ”上默然。

     會嶺表使歸,妃問左右:“何處驿使來,非梅使耶?”對曰:“庶邦貢楊妃果實(荔)使來。

    ”妃悲咽泣下。

    上在花萼樓,會夷使至,命封珍珠一斛密賜妃。

    妃不受,以詩付使者曰:“為我進禦前也。

    ”曰: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绡。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寞。

     上覽詩,怅然不樂。

    令樂府以新聲度之,号《一斛珠》,曲名是此始。

    後祿山犯閉,上西幸,太真死。

    及東歸,尋妃所在,不可得。

    上悲,謂兵火之後,流落他處。

    诏:“有得之,官二秩,錢百萬。

    ”訪搜不知所在。

    上又命方士飛神禦氣,潛經天地,亦不可得。

    有宦者進其畫真,上言:“甚似,但不活耳。

    ”詩題于上,曰: 憶昔嬌妃在紫宸,鉛華不禦得天真。

     霜绡雖似當時态,争奈嬌波不顧人。

     讀之泣下,命模像刊石。

    後上暑月晝寝,仿佛見妃隔竹間泣,含涕障袂,如花蒙霧露狀。

    妃曰:“昔陛下蒙塵,妾死亂兵之手。

    哀妾者埋骨池東梅株旁。

    ”上駭然流汗而寤。

    登時令往太液池發視之,無獲。

    上益不樂。

    忽悟溫泉湯池側有梅十餘株,豈在是乎!上自命駕,令發現。

    才數株,得屍,裹以錦,盛以酒槽,附土三尺許。

    上大恸,左右莫能仰視。

    視其所傷,脅下有刀痕。

    上自制文诔之,以妃劄易葬焉。

     贊曰:明皇自為潞州别駕,以豪偉聞。

    馳騁犬馬杜之間,與俠少遊。

    用此起支庶,踐尊位,五十餘年,享天下之奉,窮奢極侈,子孫百數,其閱萬方美色衆矣。

    晚得楊氏,變易三綱,濁亂四海,身廢國辱,思之不少悔,是固有以中其心,滿其欲矣。

    江妃者,後先其間,以色為所深嫉,則其當人主者,又可知矣。

    議者謂:或覆宗,或非命,均其媚忌自取。

    殊不知明皇耄而忮忍,至一日殺三子,如輕斷蝼蟻之命。

    奔竄而歸,受制昏逆,四顧嫔嫱,斬亡俱盡,窮獨苟活,天下哀之。

    《傳》曰“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蓋天所以酬之也。

    報複之理,毫發不差,是豈特兩女子之罪哉! 東舞女寶曆二年,東貢舞女二人,一日“飛燕”,二曰“輕鳳”。

    修眉夥首,蘭氣融冶,冬不纩衣,夏無汗體。

    所食多荔枝、榧實、金屑,龍腦之類。

    戴輕金雅冠,羅衣,無縫而成,其文織巧,人未之識。

    輕金冠以金絲結之,為鸾鳳之狀,仍飾以五彩細珠,玲珑相續可高一尺,稱之為三二分。

    上更琢玉芙蓉以為二女歌舞台。

    每夜歌舞一發,如鸾鳳之音,百鳥莫不翔集其上,及于庭際,舞态豔逸,非人間所有。

    每歌罷,上令内人藏之金屋寶帳,蓋恐風日故也。

    由是宮中語曰:“寶帳香重重,一雙紅芙蓉。

    ” 文宗  大和九年,誅王涯、鄭注後,仇士良專權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