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欹枕集上 羊角哀死戰荊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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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寒,乏物為款,伏乞恕罪!”伯桃曰:“陰雨之中,得蒙遮蔽,更兼一飲一食,感佩何忘!”當夜二人抵足而眠,共話胸中學問,終夕不寐。

    比及天曉,淋雨不止。

    角哀留伯桃在家,盡其所有相待,結為昆仲。

    伯桃年長角哀五歲,角哀拜伯桃為兄。

    一住三日,雨止道幹。

    伯桃曰:“賢弟有王佐之才,抱經綸之志,不圖竹帛,甘老林泉,深為可惜!”角哀曰:“非不欲仕,奈未得其便耳。

    ”伯桃曰:“今楚王虛心求士,賢弟既有此心,何不同往?”角哀曰:“願從兄長之命!”遂收拾些小路費糧米,棄其茅屋。

    二人同望南方而進。

    行不兩日,又值陰雨,羁身旅店中,盤費罄盡,止有行糧一包,二人輪換負之,冒雨而走。

    其雨未止,風又大作,變為一天大雪。

    怎見得?你看:風添雪冷,雪趁風威。

    紛紛柳絮狂飄,片片鵝毛亂舞。

    團空攪陣,不分南北西東;遮地漫天,變盡青黃赤黑。

    探梅詩客多清趣,路上行人欲斷魂。

    二人行過岐陽,道經梁山路,問及樵夫,皆說:“從此去百餘裡,并無人煙,盡是荒山曠野,狼虎成群,隻好休去。

    ”伯桃與角哀曰:“賢弟心下如何?”角哀曰:“自古道‘死生有詢。

    ’既然到此,隻顧前進,休生退悔!”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單薄,寒風透骨。

    次日,雪越下得緊,山中仿佛盈尺。

    伯桃受凍不過,曰:“我思此去百餘裡,絕無人家,行糧不敷,衣單食缺。

    若一人獨往,可到楚國;二人俱去,縱然不凍死,辦必餓死于途中,與草木同朽,何益之有!我将身上衣服,脫與賢弟穿了,賢弟可獨赍此糧于途,強掙而去。

    我委的行不動了,甯可死于此地。

    待賢弟見了楚王,必當重用。

    那時卻來葬我未遲。

    ”角哀曰:“焉有此理!我二人雖非一父母所生,義氣過于骨肉。

    我安忍獨去而求進身耶?”遂不許,扶伯桃而行。

    行不十裡,伯桃曰:“風雪越緊,如何去得?且于道傍尋個歇處。

    ”見一株枯桑,頗可避雪。

    那桑下隻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

    伯桃命角哀敲石取火,k些枯枝,以禦寒氣。

    比及角哀取了柴火到來,隻見伯桃脫得赤條條地,渾身衣服,都做一堆放着。

    角哀大驚曰:“吾兄何為如此?”伯桃曰:“吾尋思無計,賢弟勿自誤了,遞穿此衣服,負糧前去!我隻在此守死。

    ”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同處,安可分離!”伯桃曰:“若皆餓死,白骨誰埋!”角哀曰:“若如此,弟情願解衣與兄穿了。

    兄可赍糧去,弟甯死于此。

    ”伯桃曰:“我平生多病。

    賢弟少壯,比我甚強。

    更兼胸中之學,我所不及,若見楚君,必登顯宦。

    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滞,可直速往!”角哀曰:“今兄餓死桑中,弟獨取功名,此大不義之人也。

    我不為之!”伯桃曰:“我自離積石山,至弟家中,一見如故。

    知弟胸次不凡,以此勸弟求進。

    不幸風雨所阻,此吾天命當盡。

    若使弟辦亡于此,乃吾之罪也。

    ”言訖,欲跳前溪覓死。

    角哀抱住痛哭,将衣擁護,再扶至桑中。

    伯桃把衣服推開。

    角哀再欲上前勸解時,但見伯桃神色已變,四肢厥冷,口不能言,以手揮令去。

    角哀尋思:“我若久戀,亦……” (原文篇末殘缺,據《古今小說·羊角哀舍命全交》補錄如下)廟中忽然起火,燒做白地。

    鄉老大驚,都往羊左二墓前焚香展拜。

    從者回楚國,将此事上奏元王。

    元王感其義,重差官往墓前建廟,加封上大夫,敕賜廟額,曰“忠義之祠”,就立碑以記其事。

    至今香火不斷。

    荊轲之靈,自此絕矣。

    土人四時祭祀,所禱甚靈。

    有古詩雲:古來仁義包天地,隻在人心方寸間。

    二士廟前秋日淨,英魂常伴月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