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三 刎頸鴛鴦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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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幼陽人在命為禍。

    非今生,乃宿世之冤。

    今夜就可辦備福物、酒果、冥衣各一分,用鬼宿渡河之次,向西鋪設,苦苦哀求,庶有少救。

    不然,不可也。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揶揄來,若怨咱;朦胧着,便見他。

    病恹恹,害的眼見花;瘦身軀,怎禁沒亂殺?則說不和我幹罷,幾時節離了兩冤家! 張二官正依法祭祀之間,本婦在床又見阿巧和某二郎擊手言曰:“我輩已訴于天,着來取命。

    你央後夫張二官再四懇求,意甚虔恪,我輩且容你至五五之間,待同你一會之人,卻假弓長之手,與你相見。

    ”言訖,歘然不見了。

    本婦當夜似覺精爽些個。

    後看看複舊。

    張二官喜甚不題,卻見秉中旦夕親近,饋送疊至,意頗疑之,猶未為信。

     一日,張二官人城催讨貨物,回家進門,正見本婦與秉中執手聯坐。

    張二官倒退揚聲,秉中迎出相揖。

    他兩個亦不知其見也。

    話說的張二官當時見他殷勤,已自生疑七八分了,今日辏個滿懷,辏成十分。

    張二官自思量道:“他兩個若犯在我手裡,教他死無葬身之地!”遂往德清去做買賣。

    到了德清,以是五月初一日,安頓了行李在店中,上街買一口刀,懸挂腰間,至初四日,連夜奔回,匿于他處,不在話下。

    再提本婦渴欲一見,終日去接秉中。

    秉中也有些病在家裡。

    延至初五日,阿滿又來請赴鴛鴦會。

    秉中勉強赴之。

    樓上已張筵水陸矣:盛兩盂煎石首,貯二器炒山雞。

    酒泛菖蒲,糖燒角黍。

    其餘肴馔蔬果,未暇盡錄。

    兩個遂相轟飲,亦不顧其他也。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綠溶溶,酒滿斟;紐焰焰,燭半燒。

    正中庭,花月影兒交;魚吃得,玉山時自倒。

    他兩個貪歡貪笑,不提防門外有人瞧!兩個正飲間,秉中自覺耳熱眼跳,心驚肉戰,欠身求退。

    本婦怒曰:“怪見終日請你不來,你何輕賤我之甚!你道你有老婆,我便是無老公的?你殊不知我做鴛鴦會之主意。

    大此二鳥,飛鳴宿食,鎮常相守;爾我生不成雙,死作一對。

    ”昔有韓憑妻美,郡王欲奪之,夫妻自殺。

    王恨,兩塚瘗之。

    後塚上二連理材,上有鴛鴦,悲鳴飛去。

    此兩個要效鴛鴦比翼交頸,不料使成語谶。

    況本婦甫能得病好,就便荒淫無度,正是:偷雞貓兒性不改,養漢婆娘死不改。

     再說張二官提刀在手,潛步至門,梯樹竊聽,見他兩個戲谑歌呼,曆曆在耳,氣得按捺不下,打一磚去。

    本婦就吹滅了燈,聲也不則了。

    連打了三塊,本婦教秉中先睡:“我去看看便來。

    ”阿滿持燭前行,開了大門,并無人迹。

    本婦叫道:“今日是個端陽佳節,那家不吃幾杯雄黃酒?”正要罵間,張二官跳将下來,喝道:“潑賤!你和甚人夤夜吃酒?”本婦唬得戰做了一回,隻說:“不!不!不!”張二官乃曰:“你同我上樓一看,如無,便罷!慌做甚麼?” 本婦又見阿巧、某二郎一齊都來,自分必死,延頸待盡,秉中赤條條驚了床來,匍匐,口稱:“死罪!死罪!情願将家私并女奉報,哀憐小弟母老妻嬌,子幼女弱!”張二官那裡準他?則見刀過處: 一對人頭落地,兩腔鮮血沖天。

     當初本婦卧病,已聞阿巧、某二郎言道:“五五之間,待同你一會之人,假弓長之手,再與相見。

    ”果至五月五日,被張二官殺死。

    “一會之人”,乃秉中也。

    禍福未至,鬼神必先知之,可個懼欤!故知士矜才則德薄,女衒色則情放。

    若能如執盈,如臨深,則為端士、淑女矣。

    豈不美哉?惟願率王之民,夫婦和柔,琴瑟諧協;有過則改之,來而則戒之,敦崇風教,未為晚也。

     在座看官,要備細,請看叙大略,漫聽秋山一本《刎頸鴛鴦會》。

    又調《南鄉子》一阕于後。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見抛磚,意暗猜;入門來,魂已驚。

    舉青鋒過處喪多情,到今朝你心還未省!送了他三條性命,果冤冤相報有神明。

     詞曰:春雲怨啼鵑,玉損香消事可憐。

    一時風流傷白刃,冤!冤!惆怅勞魂赴九泉。

    抵死苦留連,想是前生有業緣!景色依然人已散,天!天!千古多情月自圓。

    正所謂: 當時不解恩成怨,今日方知色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