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三 楊溫攔路虎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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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話:闊舍平野斷雲連,葦岸無窮接楚田。

     翠蘇蒼崖森古木,壞橋危磴走飛泉。

     風生谷口猿相叫,月上青林入未眠。

     獨倚蘭幹意難寫,一聲鄰笛舊山川。

     話說楊令公之孫,重立之子,名溫,排行第三,喚作楊三官人,武藝高強,智謀深粹。

    長成幾冠,娶左班殿值太尉冷鎮之女為妻。

    擇定良時吉日,娶那冷太尉宅院小娘子歸,花燭宴會。

    可謂是: 箫鼓喧天,星歌聒地。

    畫燭照兩行珠翠,星娥擁一個婵娟。

    鼓樂迎來,繡房深處,果謂名不虛傳。

    這冷氏體态輕盈,俊雅儀容。

    楚鳴雲料鳳髻,上峽岫掃蛾眉。

    劉源桃凝作香腮,庚嶺梅印成粉額。

    朱唇破一點櫻桃,皓齒排兩行碎玉。

    弓鞋窄小,渾如襯水金蓮;腰體纖長,俏似搖風細柳。

    想是嫦娥離月殿,猶如仙女下瑤台。

    這楊官人自娶冷氏之後,行則同行,坐則并坐,不覺過了三年五載。

     一日,出街市閑走,見一個卦肆,名牌上寫道:“未蔔先知。

    ”那楊三官人不合去買了一卦,占出許多事來,言道:“作怪!作怪!”楊三官人說了年、月、日、時,這先生排下卦,大笑一聲,道:“這卦爻動,必然大兇。

    破财、失脫、口舌,件件有之。

    卦中主騰蛇入命,白虎臨身,若出百裡之外,方可免災。

    ”這楊三官人聽得先生說這話,心中不樂。

    度日如年,飲食無味,恹恹成病。

    其妻冷氏見楊三官人日夜憂悶,便啟朱唇,露皓齒,問楊三官人道:“日來因何憂悶?”楊三官人把那“未蔔先知”先生占卦的事,說與妻子。

    冷氏聽罷,道:“這先生既說卦象不好,我丈夫不須煩惱,我同你去東嶽還個香願,祈禳此災,便不妨。

    ”楊三官人道:“我妻說得也是。

    ”次日,同妻禀辭父母,并丈人冷太尉,便歸房中收拾擔杖,安排路費,擺布那暖轎馬匹,即時出京東門。

    少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不在話下。

     迤逦行到一個市井,喚做仙居市,去東嶽不遠,但見天晚: 煩陰已轉,日影将斜。

    遙觀漁翁收缯罷釣歸家,近睹處處柴扉半掩。

    望遠浦幾片帆歸,聽高樓數聲畫角。

    一行塞雁,落隐隐沙汀;四五隻孤舟,橫潇潇野岸。

    路上行人歸旅店,牧童騎犢轉莊門。

    天色已晚,楊三官人同那妻子和當直去客店,解一房歇泊。

    到得三更,被一夥強盜劫入店來。

    那賊是甚麼人? 大林木編鹹寨栅,澗下水急作東流。

    霹靂火性氣難當,城頭上勇身便跳。

    刀見金時時拈弄,天河水夜夜觀瞻。

    月黑搜尋钗钏金,風高放起山頭火。

     那一夥強人劫入店來,當時楊三官人一時無準備,沒軍器在手,被強人捽住,用刀背剁鍘,暗氣一口,僻然倒地。

    正是: 假饒千裡外,難躲一時災。

     那楊三官人,是三代将門之子,那裡怕他強人,隻是當下手中無随身器械,便說不得,卻被那強人入房,挾了楊三官人妻子冷氏夫人,和那擔仗什物,卻有一千貫細軟金珠宮貴,都被那強人劫去。

    楊官人道:“我是将門之家,卻被強人劫了,我如今卻有何面目歸去?”當時楊三官人受這一口氣,便不誇煩,沒出豁得,便離了這客店,來縣裡投奔劉家客店安歇,自思量道:“我當初夫妻二人出來,如今獨自一身,交我歸去不得!我要去官司下狀,又沒個錢!”身體覺得病起來,在店中倒了半個月。

     後來幸得無事,出那店來,行去市心,見一座茶坊,入去坐地。

    隻見茶博士叫道:“官人,吃茶吃湯?”那楊二官人道:“吃茶也不争,隻是我沒茶錢。

    ”茶博士道:“官人吃茶也不妨。

    ”茶博士點茶來。

    這茶是: 溪岩勝地,乘曉露剪拂雲芽;玉井甘泉,汲清水燒湯烹下。

    趙州一碗知滋味,請入肌膚遠睡魔。

     那楊三官人吃茶罷,茶博士問道:“官人是那裡人?”楊三官人道:“我是東京人。

    ”茶博士道:“官人莫不病起來?”楊溫道:“然也。

    ”茶博士道:“官人,你沒錢,如何将息?我交官人撰百十錢把來将息,你卻肯也不肯?”楊三官人道:“好也,謝你周全。

    ”茶博士道:“我這茶坊主人卻是市裡一個财主,喚做楊員外,開着金銀鋪,又開質庫,這茶坊也是他的;若有人來唱個喏告他,便送錢與他。

    這員外……”将講來,說猶未了,隻見員外入茶坊來。

    正是: 着意栽花栽不活,等閑插柳卻成陰。

     那楊三官人也曾做詩一首道: 财散人離後,無顔返故京。

     不因茶博士,怎得顯其名。

     那楊員外吃飯了,過茶坊閑坐,茶博士使努嘴。

    楊三官人與楊員外唱個喏,員外回頭。

    楊官人又唱一個喏,員外還了禮。

    那官人是個好人,好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