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回 好朋友盜金娶美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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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千回瀾百繞,競壁奇峰兀斝。

    莫過人心機狡,對面情難曉。

    雖有丹青絕樣巧,畫出蜃樓海島。

    難盡胸中杳缈,做出忠奸了了。

    右調《憶故人》 且說江升買辦烹調停當。

    江幹城與馮人便賓主談心,江升斟酒。

    畢竟說到妓女身上,幹城道:“昨嫖之妓,未為不佳,總不如媚娟之妙。

    弟思怎得開交?不如将匣中之物,贖了媚娟之身何如?”人便道:“銀子是死的,媚娟是活的,他怎肯換與江兄?除非一千,方才動得他心。

    ”江升聽說,忍耐不住,隻得放了酒壺,跪下磕了一頭,說道:“小人有一苦言禀勸大爺。

    當初老主人曾與小人生理,一文也不舍輕用,穿着粗疏,吃用淡薄,故此做得這幾分家業。

    今大爺竟把祖父苦掙之銀,撇如石塊。

    即如目今在此做鹽生理,受盡了許多苦楚,難道便已忘懷?況且先大娘已過,大爺無妻無子,做家之事,毫無把柄,如何全不思量?豈不曉從古無情之物,莫如小娘,日日迎新送舊,有銀即是親夫。

    直弄到破家蕩産,也還填不滿他的溝壑。

    昨日小人來尋大爺,尋到一妓家,隻見有一嫖客,面如黑鬼,須是銅絲,麻點猶如鹿皮兒的斑斑,鼻頭就似鷹嘴兒的曲曲。

    那一位花枝般的妓女,與他捧須親嘴,豈不羞慚!他原與銀子捧須親嘴,那管他貴賤香臭。

    如今大爺隻管念戀娟娘,那娟娘若接了黑鬼銅須的銀子,隻怕也不記念大爺了!”幹城聽到此處,怒氣激潑,将手中酒杯劈面擲去,江升讓過,撇在地下,大罵道:“你這奴才,反敢大膽來教訓我?點綴我?”江升應口道:“小人隻怕主人日後沒下稍,與鄭元和一般,故此苦勸,是好話兒。

    ”幹城道:“哦!你這奴才,還要罵我麼?”竟拿起一條門闩,劈竹亂打,打得手酸方才住着。

     馮人便一面拖勸,一面有心将桌上鎖門的徽鎖連匙竊在手中,說道:“江兄且息怒,小弟大便急,去解了即來。

    ”急急抽身出街,走到前邊銅鎖店中,付他三分銀子,說道:“你替我依這鎖樣,配一鎖匙。

    這鎖就要拿去鎖門,你可看得明白,速速一配,明日來拿。

    ”那銅店将鎖門、鎖須、鎖匙細細一看,道:“我明白了,将這鎖拿去了罷。

    ” 人便拿了鎖,回身到幹城寓中。

    隻見幹城還罵個不了,人便勸道:“盛價粗人,不會講話,語言唐突了。

    不必認真氣惱,出外舒散一回罷。

    ”悄悄将鎖兒仍放在桌上,竟邀了幹城出門。

    幹城複身轉去,取了一把碎銀,二人又往妓家去了。

     且說江升被打,哭了半晌,呆呆坐了。

    思量主人如此行徑,決沒下稍。

    在此看不過,未免多慮,隻有打罵,何苦煙柴與赤眼相對?欲要仍回衢州,衢州左鄰不知,必然反來罪我;欲要在此近地,自家做些生意,此後眼見主人流落,心中不忍;欲要盜取主人之銀,遠去他方生理,隻因今日勸他受打,不過為他敗銀,如何我反拿他之銀?本心不可,天理難容;意欲拱手空身遠去,腰無盤費,寸步難行。

    想了一時,隻得出外,鎖了寓門,街坊閑走。

    見街心有一乘大園轎擡來,轎後随着兩個管家。

    江升擡頭看時,見内中一個,像似衢州賣小菜的吳一官,上前通問,果然便是,問道:“你因恁到此?前邊轎内是何人?”吳一官道:“是現任兵部老爺的公子相公。

    我今投托了他,故此随他上京。

    ”說起衢州也遭倭兵之難,流離外竄。

     二人一面說,一面走。

    那公子的轎兒,擡到一官宦人家,門上遞了帖子,迎進内廳,叙談去了。

    吳一官在門前,問起江升近來之事。

    江升便把主人嫖蕩,今日受打,意欲他圖之事,說了一遍。

    吳一官道:“我們相公起行之時,原要帶一個久慣江湖、老成能事的進京,隻因一時少有,将就帶我兩人而來。

    若江阿哥肯去,我對相公說知,必然收用。

    你心何如?”江升大悅,道:“吳一哥若肯作薦,一路上程途之事,我俱會得,十分停當。

    千萬替我留心。

    ”吳一官道:“我相公今日花園有酒,此事不及說了。

    明日午前,你可到騾子巷何媚娟處來讨信。

    ”江升道:“全仗,全仗。

    ” 隻見裡邊送客出來,江升别了回寓。

    一路心中想道:“我們主人戀的正是媚娟,原來公子也在他家。

    明日去時,倘遇見主人,如何是處?”又想道:“倘然遇見,隻說來尋主人,胡答亂應便了。

    ” 次日挨到午前,竟到騾子巷去,遠遠望見主人與馮人便搖頭搖腦,講話而來。

    江升躲過一邊,候他過去。

    隻聽見馮人便口中道:“明日一定起身去了。

    ”江升躲過主人,尋到媚娟之家,吳一官正在門首,撒手問道:“昨蒙阿哥所言之事,今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