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回 得遺頌思出紅塵 改姓名去赴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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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弓長兩自從得了錢利重,又如使老錢一般,錢利重支不住也逃跑了。轉眼又是二三年。那日悶坐廳房,見粱頭上挂着一卷紙兒,隻說是買地文約,昨年與人家争山時就未曾尋着。取下來拆去了封皮,看了一看,乃知是昔年苦海岸鑽雲洞的道士所遺《頌子》。因自想道:“當初那道士,說我不應在紅塵住腳,想必我不是紅塵中人,我何必在此勞攘?不如跳出紅塵,修真了道去罷。”因動了這個念頭,就一心向苦海鑽雲洞去哩,即便打點行李,查看家中物件,無可挾帶以防身者,隻見妝钿鏟在那裡放着。他想:“此物雖殘淡無光,還可在人前賣弄得過。”遂即收拾包裹了,并不令他妻子知道,暗暗的帶着妝钿鏟,出門訪道去了。

    尋訪多時,不知苦海鑽雲洞在何處。一日走在一座山上,坐着納悶,心中暗想道;“我這一生,叫我這名字把我累住了,名叫弓長兩,所以再不能通達,不如将名字改了罷。”正想算改名字,忽然擡頭,看見一棵老柏樹新發了幾枝嫩葉兒,遂說:“就改做柏生發罷。”自此以後,就成了柏生發了。遂起來,又往前走,看見那山中景緻,好不凄涼。但見:

    黑霧迷空,鳥煙罩地。不見奇獸卧幽林,見了些精督猴跳澗尋壑;不聞俊鳥聲,上下隻聽得口油蟲高叫溪沼。寒号蟲聲言凍死,杜鵑鳥隻說難熬。

    柏生發正自觀玩,忽見一人滿面春風,作歌而來。歌曰:

    遠觀山水,年年相似;近睹韶光,歲歲不同。花開引蝶自至,人窮親戚自疏。酒肉朋友,日會三千;急難之中,百無一二。嗟嗟!時來誰不來,時去誰不去。

    柏生發即迎而問曰:“動問老兄,有一苦海鑽雲洞,可知道在何處否,”那人道:“你問他為何?”柏生發曰:“我去投丢清祖師學道。”那人道:“長兄貴姓高名,”柏生發略沉吟沉吟道:“我姓柏,名生發。”因而遂亦問道:“長兄貴姓高名?”那人道:“我名經過,字必改。我是才從那苦海鑽雲出來的。”柏生發又問道:“到那裡還有多少路程,”經過道:“還有十萬八千裡。”柏生發問道:“前邊是甚麼山?”經過道:“是累頭山。過了那山,卻有幾處難過的。有枨棍嶺、迷瞪波、擺浪崗、風月林,這叫四大險。過了這些所在,就是苦海鑽雲洞了。别哩雖有些山,都還好過。”二人作别,柏生發即向累頭山去了。

    松月道士曰:錢利重,不受使喚。悶沉沉,胡思亂想,一心攀上苦海岸欲防身,無物件,少不得收拾了妝钿鏟。改名易姓去鑽雲,那怕十萬有八千累頭山,自此經過。不知不覺,還曆四大險。

    江湖散人曰:時光轉眼已三年,利重去了又無錢。長兩忽成柏生發,覓路直上苦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