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一回 何祝春籠絡守财奴 秦寶珠聽講生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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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空。

    現在的家用,都是用着先叔的,也用的差不多了,若不趁早各圖自立,将來總有一日山窮水盡。

    因打定主意,要将住屋賣出錢來。

    除還了虧空,就此分家。

    你想,我嶽父哪裡好講一個不字,但說我年紀尚小,總要求他照料的話。

    我嬸母主意已定,誰也挽不過來,于是竟将住屋賣了兩萬塊錢,除還一萬多虧空,其餘分作三股,我那家兄是兼祧長房的,分了兩股,剩下一股來給我。

    你想,我家當初雖比不上你府上,卻也稱是素封。

    家母在日,從來不曾聽我家叔說過少什麼錢用,怎麼說一下子便鬧了一個精空?”寶珠呆呆的聽着,因道:“想來裡面總有個緣故。

    ”蘧仙道:“便是呢。

    當初我母親有了年紀,也不管什麼閑事。

    我又是一個孩子,哪裡有點兒心角兒想到家務上去?當我母親臨終的時候,還對我說:‘隻要你守規矩兒,不去花費,咱們家十年二十年還不曾短了什麼。

    将來成了親,少不得樹大分枝,不說祖宗遺産的話,但我兩老手裡積蓄下來的,也還有十幾萬存在你叔父手裡,将來總是你的。

    ’”寶珠駭異道:“那麼照你老太太這樣講來,有這些在你令叔手裡,怎麼你令嬸太太還講那些話?”蘧仙道:“家庭間要弄起鬼來,哪裡講的盡。

    照你這句話,我嶽父也問過我嬸子,誰知翻出帳來,一筆一筆開的明明白白。

    我先嚴名下,積存在自己開的莊子上,原有十幾萬。

    卻那錢莊上,每年總蝕上一兩萬,我家裡的用度又大,單我母親名下,每年支用總有三五千的數目。

    我先嚴和先慈的兩筆喪葬費也開上了一萬有奇。

    我的完姻之費,還說是借進人家的錢來用呢。

    ”寶珠不禁拍案道:“這個不消說竟是早先有心欺侮你娘兒老小罷了。

    但是府上總有些田産,難道也好獨吞了去不成?”蘧仙道:“豈敢呢。

    田房産業,果然是有的,但是張張契據都是我叔父的名字,并且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

    便知道的,我也還不出畝份糧戶,絲毫沒得憑據。

    所以我嶽父本想替我打官司來,我想,一乘土牛早已經入水,還有什麼好撈摸的?多惹一番氣惱又何苦來?索性連分給我的賣了屋子的錢也一個不要,一口氣搬了出來。

    把我母親給我内人的那些金珠首飾變了萬巴塊錢。

    花了一半,賣了這所待藏園,也還将就到了如今。

    不過回想過來,還幸而我母親在日,有這些給我内人,内人又還落落大方。

    若不然呢,那時分家出來可不便難死了我。

    ”寶珠點頭太息,幹了杯酒道:“家庭間竟有這種怪事,真是聞所未聞。

    ” 蘧仙道:“正多着呢。

    你不看你婉香夫人和我媚香,可不都是吃了叔子嬸子的方來。

    這都是咱們小時候不留心到家務上去的毛病,所以一到父母去世,家政落了人家手裡,便一點兒也沒些知覺,任人擺弄着自己,還隻道是應享的癡福呢。

    不說别個,隻怕你也少不得有我過來的一日。

    ”蘧仙說時,寶珠隻把唇兒擱在酒杯子上,眼睜睜的看着蘧仙的臉,不禁出神。

    半晌笑道:“承你的情想到我身上,不過我們家叔不至于此。

    ”蘧仙道:“何以見得?”寶珠道:“情理上和平日的行為上看來,斷沒有這種心思。

    況且,我家累世下來沒有分過家的事,便是分了,我也決和你一樣,不要他們分給我一個錢,并且我生平最厭惡的是錢,我要這種腌臢東西來幹什麼?”蘧仙笑道:“這種孩子話,現在還講得,這怕你令堂百年之後,便要你講也講不出這種寬心話來了。

    你如今自然。

    你試和你四位嫂子到西湖裡去住上一兩個月,不許家裡送衣食過來,大家身邊又不許帶錢,又不許你們帳房裡去開支,我問你們幾口子可是神仙,能夠寒不添衣,饑不進食的嗎?”寶珠不禁笑了起來道:“不和你講這些死話,還是說正經的。

    到底為什麼祝春到咱們号裡去,充那信房?”蘧仙道:“你不愛聽我這些話,也就不必講了。

    ”說罷便歸自己飲酒起來,還遜着寶珠也吃。

     寶珠哪裡忍得住?早已沒口子的尖着叫:“好哥哥,不要嘔我,快和我說了。

    你不說,我便打今兒起一輩子不和你吃酒。

    ”蘧仙見他純是小孩子氣,知道講了真話,反掃了他的雅興,因扯個謊道:“祝春因為自己想開個店号,又苦沒得經驗,所以投身入去,學點子生意上的經絡。

    ”寶珠笑道:“好、好、好!你們這班人真的做過了官,便換了一副腸子,一心隻想發财,隻怕都害了個銅錢病呢。

    好好的人不要做,倒去學做錢鬼,回來我見着祝春,總得狠狠罵上他幾句,出出我的穢氣。

    好哥哥,你不要往号裡去,仔細身上惹了銅臭,吃了我嫂子和浣妹妹的嫌憎。

    ”說着笑個不了。

    正是: 豔福算來消不盡,鑄愁何苦覓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