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回 楊樹根頭開竹花 毒蛇泥馬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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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不為難也:可在我廟前搭起丈八高台,請有德行的道士八人,朗誦太上玉皇心印經。

    誦到九卷,自然日光慘淡,陰雲四起。

    再誦九卷,東北雷聲隐隐,電尾放光。

    再跪誦十八遍,大雨滂沱,三晝兩夜。

    管取江河浩蕩,苗稼青榮。

    知府聽取吾言,不得有誤。

    ”太守得此一夢,朝來即沐浴更衣,步至城隍廟中,分付打掃殿宇,整頓幡幢。

    捐俸命工修葺牆垣。

    随叫塑神高手,口授夢中所見,裝就一位尊嚴軒冕。

    神廊廟貌,務要煥然一新。

    随即搭台祈雨,訪請德行羽士,登壇經咒。

    果然即日大雨如傾,準準下了三日兩夜,萬民歡悅。

    半月之間,太守料理各事虔誠精麗。

    一時陰吏陽官,四遠播頌。

    士女們到廟燒香的,挨肩擦背。

    但見: 廟貌巍巍,神威閃閃。

    刻桷朱楹新氣象,全身法相更端嚴。

    爐台炫耀,少不少寶炬珍香;鬼判猙獰,動不動洋銅熱鐵。

    牲醴敷陳,正是朝朝寒食節;優歌沸鬧,果然夜夜賽元宵。

    也是官清民快樂,多因神顯事峥嵘。

     說不了城隍廟前熱鬧,士女們晝夜如沸。

    一隻因甘雨稱心,一隻為新神顯應。

    又且太守誠心,鼓動合郡工農工商,誰不捐赀助鈔,都來瞻仰一番。

    看官哥,你看趙先生一念仁慈,得了這個陰位榮華,名傳萬裡。

    就是人間中狀元做宰相,也無此光耀。

    有詩為證: 淹留苦海多年。

    一朝遐舉升天。

     能向心田種子,自然火裡栽蓮。

     卻說柳如山自那日得了趙先生臨别叮咛說話,懷在心内。

    一日,分付家中。

    要往山東走一遭。

    收拾行李,懷了盤纏,徑自出門。

    一程一程,因有神助,也不覺有遠涉之苦。

    挨到了山東充州府,未進廟門,先有廟主道士迎接。

    問道:“老爺莫非杭州姓柳的麼?”柳如山道:“正是,正是。

    ”廟主道:“昨夜小道夢中蒙本廟府主分付:有故人柳如山到來,可迎接款待。

    小道們所以預先曉得。

    請進後殿,沐浴用齋,然後參拜。

    ” 柳如山進内,吃了茶,吃了齋。

    香水沐浴,點燭燒香,盡誠禮拜,拜了四拜。

    柳如山還要再拜四拜,卻象有人扶住一般,不容他多拜。

    如山把神像仔細瞻禮,宛如昔日往來接談之狀,肖不可言。

    道士們把太守祈雨、萬民歡悅之事,細細陳說。

    柳如山也把交遊始末與趙先生做鬼做神的詳細,盡說一番。

    羽士們聽了,方知道一念仁慈,便有如許福報,可見修行以方寸為本。

    從此元門之中,一人傳兩,兩人傳三,遍傳人口。

    凡知此段始末者,無不改心易慮,學做好人。

    本府太爺也持齋修善,幾次要辭官修道。

    元門一教,越發大震。

    廟中祈簽問筊,許願挂幡,日盛一日。

     忽有兩個梁上君子,一個叫做焦三,一個叫做歐大,二人合夥,偷了賈員外家許多銀子首飾,在于廟門首分贓。

    焦三手快,先将一袱銀子藏在紙爐灰内。

    二人分定,歐大疑心焦三有私相争,逼焦三罰咒,焦三随口罰個咒道:“我若有欺心,銀子決不受用,要害瘟病。

    ”歐大也就罷了。

    二人散去。

    次早五鼓,焦三走到紙爐内取前藏銀子。

    正将手摸入紙爐,隻見一個青臉爐神,大喝一聲,驚得焦三仰面跌翻,通身冷汗直淋,沒命的歸家去了。

     那柳如山在廟住了十餘日,未免家鄉介念。

    況且手藝之人,閑不耐煩。

    夜間城隍托夢與如山道:“柳老兄,我與兄雖是陰陽間隔,你卻是我一個道義之交。

    當日在杭州,始初相會,你不慢我是個貧人。

    後來知我緣由,又不嫌我是個鬼魅。

    你這人品超越俗情。

    本欲留你多住幾時,因你有思家之意,我不苦留你在此了。

    我有薄禮相送,止得白銀一百兩。

    後日是個好日,可以起程。

    有銀一袱,在門首紙爐灰内,計九十兩,你先取去了。

    待你出城之日,城外空地上有栗樹一株,系馬一匹,鞍辔完全,尾上有雙結者,汝可徑騎了還鄉,一路上保你無虞。

    此馬到家,你可隻賣銀十兩,以湊百金之數。

    還有兩句話,你須記着,切莫忘了:‘楊樹根頭開竹花,毒蛇泥馬是冤家。

    ’你到家若有察院唉你,對他誦此二句。

    日後也有久長相與,不必多言。

    請了,請了。

    ”如山得此一夢,侵晨即對道士們說,後日即要起身。

    道士輩辦齋辦飯,送赆送儀,自不必說。

    如山即到紙爐内摸摸,卻有重重一袱。

    開來一看,果系銀子,即收拾了。

     過了一日。

    早起,正在殿上拜别城隍。

    隻見衆道士大驚小異道:“奇怪之極,廟廊泥馬不見了!難道老爺神靈,泥馬也會變化不成?”柳如山暗暗稱奇,也不對道士說知神道贈馬之故,徑别了衆道士起身。

     柳如山出了城門,端然一片空地上有大栗樹一株,系着一匹梅花點子馬。

    這馬: 神似蛟龍,骨如虎豹。

    嘶鳴懷千裡之思,蹢躅無戀槽之意。

    通身雪壓梅花,點點斑斑; 遍體雲鋪星宿,疏疏落落。

    不數紫燕輕盈,定有青鸾迅速。

    聞說龍媒能逐電,早知神骥定追風。

     柳如山見了此匹生龍活虎的馬,滿心歡喜。

    即将缰繩解在手内,且是馴良,猶如逢故主一般,徐徐随着。

    到了大路街頭,如山搭上行李,跨上雕鞍。

    隻聽得腳下七個八個之聲,耳邊輕風飒飒,越嶺登丘,躍溪跳澗,一日之間,如山總不知此馬走了多少路。

    饑餐渴飲,遇晚投宿。

    不滿五日半,早已到了杭州塘栖自家鐵店門首。

    勒缰下馬,卸下行囊。

    進門見了妻兒,方道出趙先生始末為神的緣故,大家十分歡悅。

     吃了些茶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