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十六 方正士活判幽魂 惡孽人死遭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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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鬼魂,卻是平日相好的朋友。

    其人曾中兩榜,因年紀有了,不去做這民,平日兼通釋典,修齋奉佛,朝夕禮誦經文,要修到西天路上去的。

    卻查其生平功過,少年時節,曾往尼庵遊玩,見一年少尼僧頗有姿色,動了淫心,一時把持不定,奸宿了他。

    這得罪案倒也不輕,蓋冥中淫律最重。

    故曰:“淫人妻者,得子孫淫佚報;淫人室女者,得絕嗣報。

    ”若奸宿尼姑,尤為敗壞清規,污穢佛地。

    今犯此罪孽,又無善事可補,注定轉世投入狗胎,變為畜類。

     柏廬見了,因念平日交情,心中好生不忍。

    便問道:“汝向習經典,還記得麼?”要他記得,便是本心不昧,或可挽回。

    那人答道:“全不記得。

    ”又手寫一“佛”字與他看,道:“汝還認得此字麼?”答道:“不識得。

    ”又道:“你朝夕持誦的《大悲神咒》,難道也忘記了?”答道:“不知。

    ”先生便高聲念出一句《大悲咒》來,要他接下念去。

    他益發茫然,不知接誦。

    那知才誦得一句,兩邊侍立的判官書吏牛頭馬面等衆,都伏倒地上。

    蓋《大悲咒》都是佛号,神鬼欽服的。

    而腹内鐵丸亦漸漸升起,如烈火燒到心上一般,便叫左右把張狗皮披在他身上。

    隻見那人向地一滾,已變了狗形,搖頭擺尾而去。

    醒來心下戚然。

    一到天明,即叫人到某家去打聽,回說:“其人已于半夜急病而死。

    ”為之咨嗟不已。

    弟子叩問其故,細述夜來所判。

    看官,要曉得柏廬本不欲說,所以說者,欲少年子弟勿犯衰淫,庶免堕輪回,卻是一片婆心,并非不隐人過也。

     又一日早起,連呼某人可憐,蓋某亦先生舊友。

    弟子問道:“某人現在某處做官,聞他地方上遭遇荒年,赈饑安邊,賺了若幹大元寶,正是得意時候,先生為何說他可憐?”柏廬道:“正為這節事上,不久就有滅門之禍了。

    ”弟子問道:“何至于此?”柏廬道:“你想百姓遭了兇荒,流離困苦,餓得慌了,草根樹皮都拿來充饑,正所謂老弱轉乎溝壑時候。

    難得朝廷加恩百姓,教地方官發米赈濟。

    那辦賺的官實心奉行,一家數口,多領了一鬥二鬥的米,就多延了三日五日的命,倘或另有接濟,便可不至餓死了。

    今乃瞞心昧己,隻顧一身,該給兩口米的,克落了一口;該給一石粟的,克落他五鬥;設廠施粥,逼迫大戶捐米捐銀,開消公用;粥中和入冷水石灰,又限定一人一碗;還有到遲了吃不着的,白白裡趕來忍餓,倒弄得臭氣熏蒸,死者無數。

    官府漠不關心,隻願死者多,食者少,便可多落幾擔米,多賺幾萬銀子。

    豈非上負朝廷,下害民命?這罪孽那得不重?昨夢呈到一宗案卷,冥官叫我判定畫押,上奏天曹。

    予細閱卷宗,乃是侵盜赈米的官吏罪案。

    罪之輕重,照他侵盜多寡為定。

    輕者暴死,重者滅門,貶入地獄中,轉世為牛馬,為犬豕。

    輕者子孫乞丐,重者斷種絕嗣。

    今某之罪,正犯極重一條。

    親友幫辦分着的,罪亦不免。

    不久就要勾到,故我深為歎息。

    ”弟子道:“如此,可忏悔得麼?”柏廬道:“忏悔一道,要視乎人。

    其人若本來為善的,修齋禮忏,隻當存養善心,不求福而福自至。

    若積惡的人,罪己犯實,欲借僧道之力,經典之功,以資冥福,譬如割别人的肉,貼得上自己身子上麼?你們日後倘得出仕,總要愛民之心,遇着饑荒年歲,盡力赈恤,切勿假公濟私,一毫沾染。

    我恐某人的一家,就有兇信到了。

    ”遇然隔了月餘,傳得信來,說某人合家染了時疫,父子四五口,不上數日,相繼而亡。

    更有奇者,他一匹心愛的白馬,到他死的那日,尾上之毛退得精光。

    這明明畫出一絕嗣的影子來了。

    門人始歎先生的話果然一毫不差。

     先生晚年,不飲酒,不殺生,後來無疾而逝。

    玉山上三賢祠,先生其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