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回 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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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一點,瀉漏春光;玉貌韶年,令人意遠。

    不獨仲堪然也。

    仲堪得此消息,輾轉不寐。

    如有隐憂,一覺瞢騰,不知東方之既白,而同棧諸三車,如蠅附膻,如蟻旋磨,早各向車局賃得一輛,準備午發。

    蓋斯時檄赴信陽三車,已先後遵軌至也。

    仲堪心曲所注,實在彼美,知音世少,相見時難,反以倉猝遊梁,有辜作合,故索車諸事,強半付之奚僮。

    滿望于午後與諸客同赴武氏,孰知未及日昃,諸客已車粼粼,馬蕭蕭,一笑揚鞭而去矣。

     春草碧色,春水綠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仲堪與諸客樂數晨夕,臨風把琖,賞雨敲棋,茶竈香爐,琴囊書箧,無不互商位置。

    即至酒酣耳熱,慷慨悲歌,亦複前于後喁,此倡彼和,相逢何必曾相識,白傅洵知甘苦哉。

    惟諸客大率寒酸,急于成行。

    固非棄仲堪而不顧,仲堪進退維谷,心如辘轳,不料好事多磨,增此一重障礙,枇杷門下果在誰家,楊柳樓頭仍同陌路,念此女必非藩溷中人,弱草相依,名花無主,傷哉集蓼,慘矣飛茵,餘之罪也。

    不則梨随雨打,螫毒奚堪,桃逐浪流,鸩媒易堕,玉雖不碎,璧已遭污,又豈我所能為力耶。

    群流交彙,萬弩竟攢,恨不插翅入武氏家,與彼姝者子,一訴衷曲也。

     奚僮見仲堪忽忽如有所失,方疑諸客揚镳分道,僅剩孑身,因之意有未慊,即翩然向車局探動定。

    仲堪略不措意,但呼棧役詢武氏寓,役曰:“吹雲易散,掬月難撈,此間妓家,半多流寓,往時趁墟紛至,均僦舍于雞鵝口街左近,夕陽西下,每有姊妹花三五朵相點綴,近則清明時節,細雨紛紛,不複有馬嘶金勒,人醉玉樓之趣矣。

    花事漸謝,個中人又别營新壘,飙馳蓬轉浪激萍浮,物色佳人,良非猝得。

    公子尚未行,再容徐訪,但不知公子能細數落花,緩尋芳草否?”仲堪曰:“速為我圖,當有以報。

    ”其時奚僮正喘息入。

     仲堪睹奚僮狀,知其有異,遽呵曰:“汝何事忙?”奚僮始咻咻曰:“公子車不可得矣,日哺至局時,但聞萬聲鼎沸,庭前諸人如潮湧,馬嘶人語,氣急汗流,望之均衣冠楚楚,交相評論,局中實虛無一人。

    室中陳設,搗毀滿地,書畫片片作蝴蝶舞,奴詢諸旁觀者,乃知彼此以争車故,哄成衆怒。

    經州司馬言于道署,允為排解,公子不出,僮力烏能得車,讵試期不過二十日,曷以一封書乞憐當道哉。

    ”仲堪曰:“我無長铗,何事重彈,人到寶山,不妨空手,汝姑退,休無刺刺迷車事亂人意。

    ”霪雨兼旬,未瞑先暮。

    仲堪敻敻踽踽,但呼青州從事,平原督郵為伴侶,雜感交作,莫可排遣,無車入汴,停頓中途,固非初意所及料,惟是玉珂風想,金鑰雲迷,柳任蘇藏,桃疑秦避,餘豈竟虛此一行哉。

    當時塵海茫茫,問津無處,餘亦姑恝然舍之。

    今則杳未出牆,棟先報信,尋根究底,未必無一面緣,但旅邸長栖,名場中梗,僅與不解事之童子相周旋,自顧亦無樂趣,留原非計,歸又何辭,未免有情,花顫隔簾之影;似曾相識,襟多漬酒之痕,已矣!已矣!抛書漸倦,就枕仍醒,為彼個侬,益涉遐想,乃為詩曰:破瓜年紀女兒身,豆蔻梢頭不解春。

    急雨揉花花堕溷,憑誰擡舉出風塵。

     楊枝無力強支持,深鎖葳蕤若個知。

    我乞比鄰崔處士,護花不許告封姨。

     粉褪脂殘剩骨香,莫将自賞傲孤芳。

    幾多蜂蝶紛紛鬧,桃李雖秾是隔牆。

     東勞西燕欲分飛,紅瘦何堪綠更肥。

    葉未成陰枝未滿,有人搔首惜芳菲。

    詩成猶有餘感,以為不遇此蛛,誓不返旆。

    奚僮聞聲曰:“公子何憂之深哉?往者奴勸公子,函達司馬,公子且咎奴多口,近日人煙寥落,市面蕭條,公車已一律啟行矣,遊梁之計,恐成畫餅,偃旗息鼓,不如歸休。

    遊子異鄉,征人客館,不識老主人如何盼望也,且此去東南風景,盡可娛情,沂水冠童,快聽臨風之詠;蘭亭少長,分流曲水之觞,樂事賞心,随在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