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九回 狐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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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煙缭繞,都是那些善男信女們不斷地供給來的。

     至于害病的人怎樣前來求治呢?這一套手續是我們中國人十九懂得的,在從前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辦法。

    照樣也是一個滿盛着竹簽的簽筒給病人或他們的家屬捧在手裡,先在剛點旺的香上晃三晃,算是通神的意思,然後恭恭敬敬的磕過頭,把簽筒慢慢地,很謹慎的搖起來。

    ——因為如其搖得稍急,或稍不謹慎,往往會有好幾支簽同時落下來的;這樣就算來人的信心不堅的儆戒,對于他們自己或他們的家屬的病是很不利的,必須重遙有時候搖得太急了,那末全數的簽也有一齊落下來的可能,這樣是代表大仙說,病入膏肓,不可救藥了。

    所以搖簽筒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十分小心的;碰到熱心的廟祝,他們還會從旁給你指導,這樣你就不能不多給他一些香火錢了——搖到後來,少不得有一支竹簽會單獨的掉下來了,這就算是大仙冥冥中所指示的。

    于是便由求簽的人小心翼翼地看清楚了簽上的号數,告訴廟祝,廟祝便根據着這号數,替他們撿出仙方來。

     所謂仙方也和我們此刻可以在各廟中見到的簽訣相同;乃是一條條很狹很薄的黃紙上面,印着十幾樣的藥名;平時一疊一疊地用線穿着,依次挂在壁上,需用時隻要認清楚号碼,拉下一張來就行了。

     病人或病人的家屬求到仙方之後,當然不敢怠慢,忙着趕到藥材店中去,大概就到離廟最近的一家藥鋪中去的占多數,這些藥鋪的生意,十九倒是從廟來的,店主人為感激圖報起見,不免也要酬謝酬謝廟裡的管事或廟祝。

    ——照方配購;好在這些仙方上所開的藥,大都是力量很溫和微薄的,病人喝下去之後,就是不見效,無論如何,也決不緻馬上送命。

    所以仙方照例是不會闖禍的;有時候,也許這些藥恰好和病人所害的病有幾分相對,再加上病人自己的心理作用,便容易見效了。

    這樣偶然的見效了幾次,人們便把多數不見效的一概歸諸天命,以為大仙實在是了不得的。

     就是太後這一位日理萬機的女政治家,老實說,對此也具有很頑固的信心;可是我呢,在未曾獲得充分實證之前,卻委實不敢妄信。

     “讓我們來随便高一個假想,太後,”我一時忽然大發呆氣,忘了一切的顧忌說道:“假使那仙方是求到了,而且已配好藥,給病人喝下去了;然而這些藥實在是和病人的病不合的,譬如熱病而用了熱藥,寒症而用了涼藥,這豈不是對于病人非常危險的嗎?萬一闖了大禍,這便怎麼樣呢?” 太後平常對于别人總是很容易着惱的,對于我,卻特别的優待,從無疾言厲色,總是特别的寬容;這時,聽我發出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其實是很合理的)問題,便忍不住大怒起來了。

     “你怎敢如此胡言亂語!”伊紅着臉,大聲的斥責我。

     我也立刻後悔起來了,雖然我的意思是對的,但太後所信仰的事物,我怎能随便加以指摘呢?我們對于伊照例是隻能象小孩子對于父母一般的一味盲目的服從,不該有什麼懷疑的,而我竟敢公然的對伊表示異議,這顯然是膽大極了;要是伊不高興的話,随便什麼處罰,都可以加到我的身上來的。

    我想到了這一點,不由慌得手足無措了,尤其是因為我平日頗受太後的寵遇,一旦受此斥責,便不免格外覺得倉皇些,當時我就隻得胡亂給伊叩頭請罪。

    但伊的怒意還不能立即消除,又象發表什麼重要的政見似的很鄭重地訓責我道:“你這個孩子也太膽大了!你難道不能仔細的想想嗎?象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大仙,怎會不知道各個病的病情,而予以對症的良藥呢?你幾時見他闖過什麼禍?真是不知道輕重的胡說!”伊卻也并不一味的惱我,伊同時還有些給我擔心,忙指導我趕快去向大仙叩頭賠罪;仿佛我要是不立即去叩頭賠罪的話,大仙便決不肯輕易饒恕我的,說不定就會有不幸的事情,臨到我的頭上來了。

    我心上雖然絕對不信天下真有這種奇事,但為讨好太後起見,便依着伊的話,很恭敬地跪到了那神桌的面前去,一絲不苟的望上拜了幾拜。

    待我爬起來時,伊的怒意差不多是沒有了,可是伊還照舊堆着很嚴肅的神氣說道:“大仙的神通真是不可比拟的!休說尋常的疾病,服了他的仙方,無不立即見效;便是一個害了最厲害的絕症的人,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存留着的話,大仙還可以把他求活過來!但須他的家屬虔虔誠誠地到這裡來,上好香,磕過頭,守候那香上所掉下來的香灰,不讓它落到香爐裡,就用手接了馬上捧回去,用開水調和了給病人吞服,便不論怎樣兇惡的病,都可以救活過來了!這是我們凡人所不能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