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回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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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滿意,四周也不見有半人閑人,這樣他們便可以安心了。

    不過他們還是很膽小,盡在距離列車較遠的所在,忙着亂着,誰也不敢擅自走近過來。

    我打車窗邊遠遠地望過去,但見許多穿着五顔六色的公服的人列成了約莫半公裡長的一行,蠕蠕地擠動;大家都透着一種誠惶誠恐的神氣。

    拼命在張羅。

    可是憑事實來說,他們所忙亂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跟太後或這列車,永遠不會有什麼益處,真所謂“無一足取”,隻有這尾鲫魚,總算差強人意。

     說到鲫魚,大概誰也免不掉要食指大動吧?鲫魚原是一種滋味很美的魚類,尤其當它才出水的時候煮起來,那味兒便格外的鮮美。

    尋常富貴人家的筵席上,我們往往可以見到這一味佳肴。

    有些歡喜講究吃的人,為着要誇耀他自己的富有,和對于吃的講究起見,每喜在高朋滿座的時候,臨時教當差們用挺大的木盆子,盛着幾尾生趣盎然的鲫魚捧到客人的面前來,請他們随意挑出一尾,立刻拿進去洗剝烹煮;有些人竟會教他家裡的廚夫當着客人的面前,把他們所挑中的一尾鲫魚,立即洗剝起來,以表示絕對不再掉換。

     太後在豐台站上所收受的那幾尾鲫魚,也曾經我逐一驗看過,因為太後自己不願意和那些官員見面,所以就派我去充代表,我驗看的結果是很滿意,沒一尾魚不是活潑潑地在遊泳。

     但我們并不曾教我們的廚夫當場把它殺死。

    大概太後的個性雖然是特别的堅毅果斷,然也不忍眼睜睜地瞧着一尾魚在伊自己面前畢命。

     可是這幾尾鲫魚卻并不能因此而就得苟延殘喘,因為太後贊成不贊成把這幾尾鲫魚在伊面前洗剝,乃是一個問題,至于伊愛吃不愛吃,則又為另一問題。

    何況才打附近河裡捉起來的鮮鲫魚,大家都知道是一種很難得的美味,太後豈肯錯過?所以那幾尾鲫魚一送入“禦膳房”之後,不消多大工夫,便煮成熟菜,端端正正地捧上來給太後嘗新了。

    太後舉起筷來,隻夾了一片肉吃,已不疊聲的贊好了。

    接着,伊又命令那些太監把這一碗鲫魚依舊送回禦膳房去,這意思并不是說不要吃,乃是要他們重新換一個方法煮過。

    這個方法就由伊自己所指定的:第一步先把所有的魚骨全部剔出來,隻留魚肉,連皮也不要;第二步再把分量和魚肉配得相稱的嫩豆腐,加上了糖,醬油,鹽等等的調味品,和它混在一起煮;這樣便成為一盅極鮮美的魚羹了。

     從前人對于鲫魚,還會利用它來作一種蔔自己休咎的東西。

     那是魚鰓下的一根短骨,一尾魚共有兩根,恰好生在頭部的兩邊。

    它們的形狀和一柄扇子略有幾分相似之處,但較魚身上其他各部分的骨頭略軟一些,而且它的某一邊很平整,所以盡有直立的可能。

    當它直立時,看去真象是一條小小的帆船。

    它有一個别名,喚做小仙人,這當然是因為可以用它來蔔咎的緣故。

     那末究竟如何蔔法呢?說來是很滑稽的,手續更是非常的簡單:隻須你用筷子夾住了這一根魚骨,在離開台面約莫半尺的高度上擲下去,連擲三次,如其三次之中,能有一次把這根魚骨擲得直立起來,那就算是一個十分吉利的朕兆了。

    而這個擲的人,便将無疑的得到一種可喜的幸福。

    我知道在外國也有這樣相類的迷信的舉動,所差的隻是我們用鲫魚的鰓骨,他們用雞或鴿子的胸骨而已。

     皇太後的思想原是很舊的,而且特别的迷信神佛,伊見了這一根号稱“小仙人”的魚骨,當然也得試上一試!不料連擲兩下,這根魚骨都不曾立直,這樣可就危險了。

    伊的臉上已很顯著地透出了一種懊惱的神氣,雖然伊還不緻于十二分的深信一根小小的魚骨,真會影響到人的命運;但伊總覺得如果三擲而魚骨仍不立直,畢竟是一件很掃興的事情。

    幸而事情并不象伊自己所預料的那樣壞,第三次擲下去,這根魚骨竟就偏不倚的站直了。

    伊當然也是高興極了,不過我想要如這第三擲依舊失敗的話,伊決不肯就此罷休,必将四次,五次,六次,以緻于無數次的擲下去;反正伊是一個貴不可言的皇太後,誰還能限制伊隻許擲三次呢?這樣不停的擲下去,那根魚骨少不得總有一次要站直的;而伊也必總有一次會滿意了!我日常留意太後和行事,不但對于這種小的事情如此,便是對于一切軍國大計,伊也往往很能忍耐,決不因稍受一些挫折,或阻礙,而即變更伊自己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