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回 禦衣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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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列禦用火車之中,還有一輛車是專載太後所用的衣服的。

    它的偉大和富麗,幾使人目為之眩。

    神為之奪;除卻你能看見的一片彩雲似的錦繡之外,你就不用想細細鑒别它們。

     因為它們委實是太多了,太美麗了,它們的數量簡直是數不清的!但是這一輛車上所有的,還隻是宮中的禦衣庫裡所藏的三四十分之一而已。

    所以就象太後那樣記憶力特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究有多少衣褲,多少鞋子,多少頸鍊,多少耳環,遑論别人了。

    這一次我們上奉天去,太後并不預備在那邊耽擱得怎樣久,因此伊所帶的衣服,隻是晚春進所适用的一部分。

    ——我們是在四月中旬起程的,正當春夏之交。

    ——然而就是這麼一小部分,卻已裝滿了整整的一車子了。

    對于這些衣服,作者如果要詳細的描寫出來的話,也許真有一部“申報年鑒”那樣的厚。

    這末免是太繁複了!現在就讓我告訴你們一個總數罷! 衣服大概是有二千件。

    鞋子呢?也不能算多,隻是三四十雙而已。

    好在太後走路的時候很少,平均一雙新的鞋子,也可以穿到五六天工夫。

     這些衣服的貯藏法也是很别緻的,既不是懸挂在大櫥裡,也不是折疊在箱櫃裡,卻是盛放在一種朱紅漆的木盤裡的。

    每一個木盤時各盛三襲,這樣算起來,盤的總數已是很可觀了。

     太後還有一個習慣,每隔四五天工夫,總要把伊所有的衣服等等,查看一番。

    在那個時候,這些木盤就得依着次序的先後從那裝載禦衣的車子上,一個一個的送到太後面前去。

    當然,這些木盤是沒有腿的,要走就得有人去服侍它。

    于是每個木盤,必用兩個太監擡着,幸而宮裡的太監正多着咧,不怕不夠使,這一次随太後上奉天去的,已有整整的一千名。

    他們擡這些木盤的法子,說起來又是很呆笨的。

    後面的人把盤托在胸前,那還是很平常的,可是前面的人便累得夠了,他是不準倒退着走的;必須象後面的人一樣地臉望着前面,然後再把手臂屈向背後去拉住着盤的邊條,慢慢的走。

    讀者試想:每三襲衣盛一個盤,每一個盤用兩個太監擡着,這樣算起來,每當太後查看伊的衣飾的時候,這行列該有多少長? 太後既擁有如許巨額的衣服,當然是可以随時更換的了。

     但是因為它們的數量已多得過了分的緣故,無論伊每天換兩次,三次,卻仍有許多衣服是永遠穿不到的;雖然它們的質料是同樣的優美,繡工是同樣的精細,無奈太後一時想不起來,便隻得生生地貶入冷宮中去了!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富于情感的紀念的,那便是數十年前當伊初進宮時充一個貴妃的時候所穿過的衣服。

    因為有這種紀念的關系,伊雖是從不再穿,卻時常要教那些太監去取來把玩的,似乎是很有味地把玩着。

    在這當兒,往往可以從伊面部表情上,推想到伊内心上的感覺。

    伊是竭力的在追念伊自己往日的绮年玉貌,和許多過去的美景良辰,伊還想從幻覺上取到一些少年人的快樂。

    所以伊每次總是想得很出神的,甚至會想上好幾十分種;當伊在想得出神的時候,誰也不準向伊說話,以免打斷伊的思索。

    就是我有什麼事情要禀告伊,——如今想來,那時候我的膽子很大,往往不管伊想得怎樣的出神,我還是照舊的說話。

    ——伊也決不理睬的。

     在滿清帝國未覆亡之前,穿衣服也有一定的法制訂定着的,所有一切官吏,命婦,都得服從。

    但是這些法令倒也并不如何不近人情,隻是照着春夏秋冬四季的分别,規定各式不同的衣服罷了。

    而每一個季節又用一種花來代表。

    在冬季裡,用的是黃色的臘梅花;在春季裡,用的是牡丹花;在夏季裡,用的是荷花;在秋季裡,用的是菊花。

    所有宮裡面的各位女官,和宮外的那些朝臣的妻子們,每一季所穿的衣服上,如果要繡花的話,就得繡代表這一季的花。

    譬如春,必須繡牡丹花,否則不但不合時式,還得領一個抗旨的罪名咧! 除掉衣服上的花飾之外,衣服的式樣,也是因着季候的不同,而分别規定着的。

    譬如到了冬季,雖然都須穿皮衣服,但有時候隻要穿出鋒的皮衣,有時候卻須穿全部襯着皮的皮衣,便是皮的種類,也不是一律的。

    規定的共有四種,都是依着天氣的寒暖而更換的,這四種皮:銀鼠,灰鼠,狐,紫貂。

     一到冬季的開始,皇太後就得頒布一道诏書下去。

    普通總是在隔夜發出去的;這一道诏書上,大約是說“自翌日起,應各服裘。

    ”當然,這诏書的内容決不如此簡單,照例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