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回 水閣笛聲人靜後 鏡屏倩影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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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生得策,以升為老人親随,進言較易。

    乃屈尊命之坐,令莫度重述所見,且擠眉示意,俾添種種怪形,示丹初之必癎。

    楊升安肯坐,姑聽度言,偶一回首,見吊窗中,一巨膊伸入,持裹衣置案上,駭然低首。

    則一肥婦立于外,蓋打雜韓媽也。

    利生不暇他顧,絮絮問莫度,并詢何以拈紙燃,曰:“枯柳枝耳。

    此間無柳,聊以代之。

    ”楊升頓悟,特勿屑與若輩語。

    徐曰:“莫度妄言哉。

    于先生決非瘋癎。

    ”語未已,韓媽愦愦,羼言雲:“吾亦知之。

    于先生非癎也。

    試思老爺作官人,上應列宿,明見萬裡,讵肯留瘋子于家?吾聞桃柳辟邪,或園中有魅現形,于先生擅法術,步罡折柳,祛除不祥耳。

    ”利生怒斥曰:“村妪奚知。

    彼矮子魅也,複烏能驅除同類。

    ”言已,握拳抵幾,示威于肥媪曰:“是必癎無疑。

    吾亦爾主人,蠢奴輩敢抗言,吾決攆,不得片刻留。

    ”韓妪昨舌欲退,楊升喝曰:“止。

    ”冷笑謂利生曰:“亦主人。

    勿怪奴慧,奴敢言,于先生非瘋。

    ”又怒視韓妪曰:“主人扃園已久,幸于先生來,費幾許資力,才慶畢工。

    汝敢妄肆邪說,言魅言癎者,吾立禀主人逐汝。

    苟有浮言,亦惟造言者是問。

    其速去,毋相溷。

    ”言已昂然出,莫度彩烈興高,妄冀主人重賞。

    聞楊升言,若沃冷水于頂,悚立屋隅,一若垂尾之狗。

    利生恨甚,然無如楊升何,惟低詈賤奴放肆而已。

     時因靜娴病,楊公餐于上房。

    敏甫之歸愈晏。

    瑤叔自園歸,怠于動作,或邀丹初登樓。

    樓在水閣之東,與正門僅隔一牆,瑤叔寝室在焉。

    盞楊宅正門,适面城河。

    門前走廊滋闊,繞以石欄,門樓四五楹,為阍者及仆輩卧室。

    面西樹栅為門,與鄰裡分界,為出入必由之道。

    栅外即淩氏居也,東有胡蝶門,與栅相向,中即水閣,下為帳房及利生寝處。

    樓三楹,西居敏甫,中為書室,東即瑤叔卧房。

    河流作丁字形,至此分支北流。

    樓上欄檻,亦沿之而迤北,至花廳響牆為止。

    兩岸綠樹叢雜,舟楫往來,時聞欸乃。

    臨流俯仰,但見遠山一抹,隐現于煙霭之中。

    故瑤叔集楹聯,有“卷幔勿驚山霧入,近溪常聽水禽啼”之句,蓋記實也。

    然撷珊既惡其冷靜,敏甫則以山水為交通障礙,謂必如海上各租界,填浜塞河,以車馬易舟楫,電掣風馳,數十裡頃刻往還,便利奚若。

    瑤叔童騃,留連于是何為者,撷珊鼓掌和之,瑤叔一笑而已。

    惟丹初性有同嗜,相與樂數晨夕。

    且梯在帳房之後,有扉達長弄,與花廳綦近。

    宜利生日擾丹初,不憚其步履之繁。

    而敏甫屬在侄輩,猶勿獲居近内室楊夫人,持家嚴正,可知已。

    既望之夕,主人赴友人夜宴。

    瑤叔預約丹初并撷敏二人,小酌于水閨,惟撷珊未至。

    瑤叔乃出鮮果之釀,佐以風薰諸味。

    丹初自客此間,日厭肥甘,轉樂于淡泊。

    而梅漿酸不溜齒,尤為可口。

    平居不飲,至此亦盡數爵。

    敏甫笑曰:“于先生,知此等食品奚來?乃世父為靜妹購置,以悅其胃者。

    而巨福旁流,澤及瑤叔,彼竟卻之勿恭。

    初未至上房一謝,甯有是理者。

    ”瑤叔亟辯曰:“丈勿聽彼胡言。

    靜妹病,年伯父母深居樓上。

    下間阒無一人,吾侪例勿上樓,将面空屋而謝之?”與丹初笑曰:“敏君雅谑,君何懆亟乃爾。

    ”敏甫謂瑤叔曰:“于先生評骘吾侪,許君蘊藉,今竟何如。

    籲!撷哥不來,勿知何事?”丹初正色曰:“彼守其未動産耳。

    ”瑤叔大笑,至于捧腹。

    敏甫含飯未咽,噴滿懷。

    笑已,即曰:“先生老輩,乃作此等語。

    ”丹初亦笑曰:“君辨才,又善用新名詞,吾偶效尤,以博一哂而已。

    ”餐既畢,丹初倚欄眺賞。

    但見天懸玉鏡,水閃金波,風簾畫褴,悉浸于月色之中。

    不覺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