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回 冷眼惑衣冠不識舊時人 熱心得情弊立救當場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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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颠倒思中,往來心上,何曾放下他模樣。

    隻因想不到衣冠,誰是誰非誰打帳?禍每無端,情多不諒,正人常受奸人謗。

    虧他識破行藏,方才吹息風和浪。

     右調《踏莎行》話說廉清,被人醉哄,關在城外,正無奈何,幸遇着察院入城,遂悄悄混了進來。

    你道這察院是誰?原來就是毛羽。

    他奉旨在外,散給軍糧,曉得進城甚遲,故先着衙役知會守城軍卒,故一到即開。

    誰知廉清湊巧,得以随着隊伍混進了城中,又問明了貢院的所在,一徑走來。

    早見紛紛舉子,俱在那裡聽點。

    廉清隻打聽點到湖廣,他方才擠上前去。

    第一名就點着廉清,廉清應名而入。

     廉清到了場中,歸入号房,便定氣凝神睡了半夜。

    到了五更時候,接到題目到手,便不疾不舒,安安閑閑的做去。

    果然胸中有學,筆下有神,早做得篇篇如錦繡珠玑。

    做完了,自己反複細看,十分得意,時方午未,連忙交卷出場。

    場外家人早已接着,同回寓所。

    廉清甚是歡喜。

     過了幾日,三場完畢,廉清依舊去看山看水,遊行尋樂。

    這幾個舉人與錢萬選,正要來取笑廉清不曾入場,以消前氣,不期早有人傳說:“他已完過三場。

    ”衆舉人聽了不勝大驚道:“他已醉死,如何得能進場?有什神手段?”再着人細細打聽,方知是察院進城帶進來的,甚覺沒趣,又恐他中了進士,要來報仇,便不敢來相見。

    又過不得數日,春闱揭曉,廉清早又中了第一名會元。

    報到下處,廉清十分快活。

    這四個舉人皆不得中,隻得與錢萬選又撺轉面皮,俱備厚禮來奉賀。

    廉清也不計較,隻淡淡相交而已。

    到了殿試,天子臨軒主試,閣臣閱卷衆舉子一起構思。

    閣臣取了三名,呈上聖覽。

    天子見廉清策中條對合宜,竟将禦筆點中了第一甲第一名,狀元廉清。

     天子親啟玉音命宣廉清上殿。

    廉清承旨,俯伏階前。

    天子龍目看去,見廉清發才弱冠,隻好十五六歲,天顔大喜。

    因問道:“朕觀汝策中簡煉詳明,知道是個老成之士,不意尚在髫年,學力如此充足,真可喜可愛。

    ”便又賜問道:“汝年幾何?”廉清俯伏奏道:“微臣今年才交十六。

    ”天子又問道:“汝幼讀何書而學問至此?”廉清奏道:“臣所讀之書,乃是人世所讀之書。

    但學問之理則各有所耶。

    臣非學問異人,實應陛下之泰運,故而遭逢陛下之天鑒,而特賜臣狀元。

    天恩隆重,臣草茅寒賤,何敢仰承?誓當鞠躬盡瘁,以報萬一。

    ”天子聽了,點頭大喜。

    遂谕大臣道:“廉清乃朕得意門生,迎送不可照舊例,須加厚以副朕懷。

    ” 廉清謝恩畢,不一時簪花披彩,退出朝門。

    早有府縣并地方,奉旨将執事鼓樂彩旗,打點的齊齊整整,倍于往日。

    廉清十分榮耀。

    正是: 身登黃甲已峥嵘,再占龍頭已倍榮。

     更有一番奇特處,九重天子認門生。

     廉狀元騎了紅纓白馬,奉敕先從内苑遊起,早驚動了各院宮娥,俱争看小狀元。

    廉清内苑遊完,然後遊街三日,無人不道狀元年少,從來未有,便個個垂涎,有招贅為婿之意。

    廉清曉得,恐生事端,便連忙着人刻了序齒錄,填了原配幸氏,自此無是無非,在京中榮耀不題。

    卻說幸尚書與夫人打發廉清起身之後,差人各處搜尋,隻無蹤影,暗暗叫苦。

    因而想道:“就是小姐短見,卻又同秋萼出門,豈有兩人同死之理?況且又無實迹,畢竟還是有人收留,藏匿不出。

    ”隻苦了家人,分頭四下細細尋訪,不好說尋小姐,隻說幸府不見了使女秋萼。

    又尋訪了多時,終無影響。

     幸尚書與夫人隻得求神問蔔,又俱說是:“不緻傷身,不久自歸,團圓有日。

    ”夫妻隻是疑疑惑惑。

    幸尚書隻怨夫人。

     倏忽過了殘年,又不覺春光過半,幸尚書對夫人說道:“此時會試已過,不知廉清如何?功名有無倒也罷了,隻是他要回來要娶,卻将什麼人還他?豈不是件大苦之事!”夫妻正在愁苦之際,忽家人慌忙來報道:“外面報人報說,廉相公已中了會元。

    請老爺出去打發。

    ”二人聽了又驚又喜。

    喜的是女婿成名,苦的是女兒不知下落。

    卻又沒奈何,隻得走出來打發了報人。

    門庭又是一番熱鬧。

     過不得一月,早又報道,報廉清殿試中了狀元。

    一時鄰裡皆驚,稱說廉清連中三元。

    這番熱鬧比前大不相同。

    一時府官、縣官以及合省官員,俱到幸尚書門上賀喜。

    幸尚書便終日迎官送府的忙亂不了。

    幸夫人隻着人到廉小村家,殷殷送禮不題。

     卻說幸小姐一時高興,與毛小燕成親,隻說就可送歸,不期因循耽擱,便日日提心吊膽,夜夜魂夢皆驚。

    日間又不敢十分與小燕親近交言,恐怕她看出破綻,隻得推說坐在家中氣悶,要在外面遊賞散心,便同着秋萼上街閑走,隻到傍晚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