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五 補遺(起高祖至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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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魏共遵劉說。

    唐承隋代火運,故為土德,衣服尚黃,旗幟尚赤,常服赭赤也。

    赭,黃色之多赤者,或謂之柘木,其義無取。

    高宗時,王勃著《大唐千年曆》:“國家土運,當承漢氏火德;上自曹魏,下至隋室,南北兩朝,鹹非一統,不得承五運之次。

    ”勃言迂闊,未為當時所許。

    天寶中,上書言事者,多為詭異,以冀進用。

    有崔昌,采勃舊說,遂以上聞,玄宗納焉。

    下诏以唐承漢,自隋以前曆代帝王皆屏黜,更以周、漢為二王後。

    是歲禮部試《土德惟新賦》,即其事也。

    及楊國忠秉政,自以為隋氏之宗,乃追貶崔昌并當時議者,而複阝、介二公焉。

     扶風太守房,申當郡苗損,國忠怒以他事推之。

    自是天下有事,皆潛申國忠,以取可否。

     楊國忠嘗會親,知吏部铨事,且欲噱以娛之。

    呼選人名,引入于中庭,不問資序:短小者道州參軍,胡者與湖州文學。

    簾中大笑。

     玄宗好神仙,往往诏郡國征奇異之士。

    有張果者,則天時聞其名,不能緻,上亟召之,乃與使俱來。

    其所為,變怪不測。

    有邢和璞者,善算術;視人投算,而究其善、惡、夭、壽。

    上使算果,懵然莫知其甲子。

    又有師夜光者,善視鬼。

    後召果與坐,密令夜光視之,夜光奏曰:“果今安在?臣願見之。

    ”而果坐于上前久矣,夜光終莫能見。

    上謂力士曰:“吾聞奇士至人,外物不足以敗其中。

    試飲以堇汁,無苦者,真奇士也。

    ”會天寒方甚,便以汁進果,果遂引飲三卮,醺然如醉,顧侍者曰:“非佳酒也。

    ”乃寝。

    頃之,引鏡視其齒,盡焦且黧。

    命左右取鐵如意,擊齒盡堕,藏之于帶。

    乃于懷中出神膏,色微紅,傅諸堕齒空中,複寝。

    久之,視鏡,齒皆生,粲然潔白。

    上方信其不誣也。

    玄宗時,亢旱,禁中築龍堂祈雨。

    命少監馮紹正畫西方,未畢,如覺雲氣生梁棟間,俄而大雨。

     羅公遠多秘異之術,最善隐形。

    玄宗樂隐形之術,就公遠勤求而學。

    公遠雖傳,不盡其妙。

    上海與公遠同為之,則隐沒,人莫能測;若自為之,則或遺衣帶,或露頭巾腳,宮人每知上之所在也。

    百萬錫赉,或臨之以死,公遠終不盡傳其術。

    上怒,命力士裹以油幞,置于榨下壓殺而埋棄之。

    不經旬,有中官從蜀使回,逢公遠乘騾于路,笑而謂曰:“上之為戲,一何虐耶!” 明皇幸東都。

    秋宵,與一行師登天宮寺閣,臨眺久之。

    上四顧凄然,歎息,謂一行曰:“吾甲子得終無患乎?”一行曰:“陛下行幸萬裡,聖祚無疆。

    ”及西巡至成都,前望大橋,上乃舉鞭問左右曰:“是何橋也?”節度使崔圓躍馬進曰:“萬裡橋。

    ”上歎曰:“一行之言今果符合,吾無憂矣。

    ”或曰:一行,開元中嘗奏上雲:“陛下行幸萬裡,聖祚無疆。

    ”故天寶中幸東都,庶盈萬數。

    及上幸蜀,至萬裡橋,方悟焉。

     一行和尚滅度,留一物封識,命弟子進于上。

    發而視之,乃“蜀當歸”也。

    上不谕其意。

    及幸蜀間,乃知其深意,方歎異之。

     玄宗嘗幸東都,天大旱,且暑。

    時聖善寺有竺乾僧無畏,号曰三藏,善召龍緻雨之術。

    上遺力士疾召無畏請雨,無畏奏曰:“今旱,數當然爾。

    召龍興烈風雷雨,适足暴物,不可為也。

    ”上使強之,曰:“人苦暑久矣!雖暴風疾雷,亦足快意。

    ”無畏辭不獲已,遂奉诏。

    有司為陳請雨具,而幡幢像設甚備。

    無畏笑曰:“斯不足以緻雨。

    ”悉令撤之。

    獨盛一缽水,無畏以小刀于水缽中攪旋之,胡言數百咒水。

    須臾之間,有龍,其狀如指,赤色,首瞰水上。

    俄頃,沒于水缽中。

    無畏複以刀攪水,咒者三。

    有頃,白氣自缽中興,如爐煙,徑上數尺,稍引去講堂外。

    無畏謂力士曰:“亟去,雨至矣!”力士馳馬,去而四顧,見白氣疾旋,自講堂而西,若尺素騰上。

    既而昏霾,大風震雷,暴雨如瀉。

    力士馳及天津之南,風雨亦随馬而至矣。

    街中大樹多拔。

    力士複奏,衣盡沾濕。

    孟溫禮為河南尹,目見其事。

    溫禮子嘗言于李栖筠,與力士同在先朝,吏部員外郎李華撰《無畏碑》,亦雲前後奉诏,禳旱緻雨,滅火回風,昭昭然遍諸耳目也。

     玄宗紫宸殿櫻桃熟,命百官口摘之。

    玄宗命射生官射鮮鹿,取血煎鹿腸食之,賜安祿山、哥舒翰。

     虢國夫人就屋梁懸鹿腸,其中結之。

    有宴則解開,于梁上注酒,号“洞天聖酒”。

    玄宗時,以林邑國進白鹦鹉,慧利之性特異常者,因暇日以金籠飾之,示于三相。

    上再三美之。

    時蘇初入相,每以忠谠厲己,因前進曰:“《記》雲:‘鹦鹉能言,不離飛鳥。

    ’臣願陛下深以為志。

    ” 申王有高麗赤鷹,每獵,必置之駕前,目之為“抉雲兒”。

     玄宗嘗三殿打球,榮王堕馬悶絕。

    黃幡綽奏曰:“大家年幾不為小,聖體又重,傥馬力既極,以至颠踬,天下何望!何不看女婿等與諸色人為之?如人對食盤,口眼俱飽,此為樂耳。

    傍觀大家馳逐忙遽,何暇知樂?”上曰:“爾言大有理,後當不複自為也。

    ” 玄宗問黃幡綽:“是物兒得人憐?”“是物兒”者,猶“何人兒”也。

    對曰:“自家兒得人憐。

    ”時楊妃号安祿山為子,肅宗在東宮,常危懼。

    上亻免首久之。

    上又嘗登北樓望渭,見一醉人臨水卧,問左右是何人。

    左右不對。

    幡綽曰:“是年滿令史。

    ”又問曰:“爾何以知之?”對曰:“更一轉,入流。

    ”上大笑。

    上又與諸王會食,甯王噴飯,直及上前。

    上曰:“甯哥何故錯喉?”幡綽曰:“此非錯喉,是噴帝。

    ” 或曰:鄭滁州胪于曲江見令史醉卧池岸,雲:“更一轉,入流。

    ” 又開元中,上與内臣作《曆日令》。

    高力士挾大,置黃幡綽口中,曰:“塞穴吉!”幡綽遽取上前叵羅内靴中,走下,曰:“内财吉。

    ”上歡甚,即賜之。

     上好擊球。

    内廄所養馬,猶未甚适,與幡綽語曰:“吾欲良馬久矣,誰能通《馬經》者?”幡綽奏:“臣能知之,今丞相悉善《馬經》。

    ”上曰:“吾與丞相言,政事外,悉究其旁學,不聞有通《馬經》者。

    爾焉知之?”幡綽曰:“臣每日沙堤上見丞相所乘,皆良馬。

    是必能通知。

    ”上大笑。

     又黃幡綽滑稽不窮,嘗為戲,上悅,假以绯衣。

    忽一日,佩一兔尾,上怪問,答曰:“賜绯毛魚袋。

    ”上謂曰:“魚袋本朝官入ト合符方佩之,不為汝惜。

    ”竟不賜。

    打球,古之蹴鞠也。

    《漢書·藝文志》“《蹴鞠》二十五篇”,顔注雲:“鞠,以韋為之,實之以物,蹴蹋為戲。

    鞠,陳力之事,故附于兵法。

    蹴音千六切。

    鞠音距六切,近俗聲訛,謂鞠為球,字亦從而變焉,非古也。

    ”開元天寶中,上數禦觀打球為事,能者左萦右拂,盤旋宛轉,殊有可觀,然馬或奔逸,時緻傷斃。

    永泰中,蘇門山人劉鋼于邺下上書于刑部尚書薛公雲:“打球一則損人,二則損馬。

    為樂之方甚衆,何乘茲至危,以邀晷刻之歡耶?”薛公悅其言,圖鋼之形,置于左右,命掌記陸長源為贊以美之。

    然打球乃軍州常戲,雖不能廢,時複為之耳。

    今樂人又有蹋球之戲,作彩畫木球,高一二尺,女妓登蹑,球轉而行,萦回去來,無不如意,蓋古蹋鞠之遺事也。

    拔河,古謂之牽鈎。

    襄漢風俗,常以正月望日為之。

    相傳楚将伐吳,以為教戰。

    梁簡文臨雍部,禁之而不能絕。

    古用篾纜,今代以大麻ㄌ,長四五十丈,兩頭分系小索數百條,挂于胸前,分兩朋,兩向齊挽。

    當大ㄌ之中,立大旗為界,震聲叫噪,使相牽引,以卻者為勝,就者為輸。

    名曰“拔河”。

    中宗曾以清明日禦梨園球場,命侍臣為拔河之戲。

    時七宰相、二驸馬為東朋,三宰相、五将軍為西朋。

    東朋貴人多,西朋奏“勝不平”,請重定,不為改。

    西朋竟輸。

    韋巨源、唐休年老,随ㄌ而踣,久不能興。

    上大笑,令左右扶起。

    明皇數禦樓設此戲,挽者至千餘人,喧呼動地,蕃客庶士,觀者莫不震駭。

    進士河東薛勝為《拔河賦》,其詞甚美,時人競傳之。

     明皇開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禦樓設繩技。

    技者先引長繩,兩端屬地,埋鹿盧以系之。

    鹿盧内數丈,立柱以起,繩之直如弦。

    然後技女自繩端蹑足而上,往來倏忽,望若飛仙。

    有中路相遇,側身而過者;有著履而行,從容俯仰者;或以畫竿接胫,高六尺;或蹋肩蹋頂,至三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繩,還往曾無蹉趺,皆應嚴鼓之節,真可觀也。

    衛士胡嘉隐作《繩技賦》獻之,詞甚宏暢,上覽之大悅,擢拜金吾衛倉曹參軍。

    自兵寇覆蕩,伶官分散,外方始有此技。

    軍州宴會,時或為之。

    明皇在禁中,欲與姚元之論事。

    時七月十五日,苦雨不止,泥濘盈尺,上令左右以步辇召之。

     宋開府雖耿介不群,亦知音樂,尤善羯鼓(原注:鼓樂部行丐亂雲:“南山起雲、北山起雨”者,是宋開府所為)。

    嘗與明皇論羯鼓事曰:“不是青州石末,即須魯山花瓷、撚小碧上,掌下須有朋(原注:去聲)肯(原注:去聲)聲。

    ”據此,乃漢震第二鼓也。

    且颡用石末、花磁。

    固是腰鼓,掌下朋肯聲,是以手拍鼓,非羯鼓明矣(原注:第二鼓左以杖,右以指)。

    開府又曰:“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

    ”此即羯鼓之能事。

    山峰取不動,雨點取碎急。

    上與開府兼善兩鼓,而羯鼓偏好,以其比漢震稍雅細焉。

    開府之家悉傳之。

    東都留守鄭叔則祖母,即開府之女。

    今尊賢裡鄭氏第,有小樓,即宋夫人習鼓之所也。

    開府孫沈亦知音。

    貞元中,集《樂錄》三卷,德宗覽而善焉。

    又知是開府之孫,遂召對賜坐,與論音樂。

    又召至宣徽,張樂使觀焉,曰:“設有舛乖,悉可言之。

    ”氵允沈吟曰:“容臣與樂官商摧條奏。

    ”上使宣徽使就教坊與樂官參議數日,二使奏上:“樂工多言沈曾不留意,不解聲調,不審節拍,兼有聩病,不可議樂。

    ”上頗異之。

    久之召對,且曰:“臣年老多病,耳實失聽,若迨于聲律,不緻無業。

    ”上又使作樂曲,問其得失,承禀舒遲,衆工多笑之。

    氵允顧笑者,忽忿怒作色,奏曰:“曲雖妙,其間有不可者。

    ”上驚問之,即指一琵琶雲:“此人大逆戕忍,當即去,不宜在至尊前。

    ”又指一笙雲:“此人神魂已遊墟墓,不可更留供奉。

    ”上大駭,令主司潛伺察之。

    既而琵琶工為人訴,稱六七年前其母自缢,不得端由;即令按鞫,遂伏罪。

    其笙者乃憂恐不食,旬日而卒。

    上益加知遇,面賜章绶,累召對。

    每令氵允察樂,樂工悉惴恐,不敢正視。

    氵允懼罹禍,辭病而退。

     李龜年、彭年、鶴年弟兄三人,開元中皆有才學盛名。

    鶴年能歌詞,尤妙制《渭州》。

    彭年善舞。

    龜年善打羯鼓。

    明皇問:“卿打多少杖?”對曰:“臣打五千杖訖。

    ”上曰:“汝殊未,我打卻三豎櫃也。

    ”後數年,又聞打一豎櫃,因賜一拂枝杖羯鼓卷。

    後留傳至建中三年,任使君又傳一弟子,使君令取江陵漆盤底瀉水卷中,竟不散,以其至平故也。

    又雲:“人聞鼓卷隻在調豎慢。

    此卷一調之後,經月如初,今不如也。

    ” 天寶中,樂章多以邊地為名,若《涼州》、《甘州》、《伊州》之類是焉。

    其曲遍繁聲為“破”,後其地盡為西蕃所沒;破,其兆矣。

     上愛幸安祿山,呼之為兒,常于便殿與楊妃同樂之。

    祿山每就坐,不拜上而拜楊妃,上顧而問之:“不拜我而拜妃子,何也?”祿山奏雲:“外國人不知有父,隻知有母。

    ”上笑而赦之。

    祿山豐肥大腹,上嘗問:“此腹中何物而大?”祿山尋聲而對:“腹中但無他物,唯赤心而已。

    ”上以其真而益親之。

     張巡将雷萬春于城上與巡語次,被賊伏弩射之,中萬春面,不動。

    令狐潮疑是木人,諜問之,知是萬春,乃言曰:“向見雷萬春,方知足下軍令矣。

    然其如天理何!”巡與潮書曰:“仆誠下材,亦天下一男子耳。

    今遇明君聖主,疇則屈腰;逢豺狼犬羊,今須展志”雲雲,“請足下多服續命之散,數加益智之丸,無令病入膏盲,坐親斧也。

    ” 張巡之守睢陽,玄宗已幸蜀,賊氛方熾,孤城勢蹙,人困食竭,以紙布煮而食之,時以茶汁和之,而意自如。

    其《謝金吾将軍表》曰:“想峨眉之碧峰,豫遊西蜀;追綠耳于懸圃,保壽南山。

    逆賊祿山,戮辱黎獻,膻臊阙庭。

    臣被圍四十七日,凡一千二百餘陣。

    主辱臣死,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