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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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花之鬼,故散也。

    今雖相聚,勿以為真,但作夢寐觀可耳。

    ”绛雪曰:“妹來大好!我被汝家男子糾纏死矣。

    ”遂去。

     香玉款笑如前;但偎傍之間,仿佛以身就影。

    生悒悒不樂。

    香玉亦俯仰自恨,乃曰:“君以白蔹屑,少雜硫黃,日酹妾一杯水,明年此日報君恩。

    ”别去。

    明日往觀故處,則牡丹萌生矣。

    生乃日加培植,又作雕欄以護之。

    香玉來,感激倍至。

    生謀移植其家,女不可,曰:“妾弱質,不堪複戕。

    且物生各有定處,妾來原不拟生君家,違之反促年壽。

    但相憐愛,合好自有日耳。

    ”生恨绛雪不至。

    香玉曰:“必欲強之使來,妾能緻之。

    ”乃與生挑燈至樹下,取草一莖,布掌作度,以度樹本,自下而上至四尺六寸,按其處,使生以兩爪齊搔之。

    俄見绛雪從背後出,笑罵曰:“婢子來,助桀為虐耶!”牽挽并入。

    香玉曰:“姊勿怪!暫煩陪侍郎君,一年後不相擾矣。

    ”從此遂以為常。

     生視花芽,日益肥茂,春盡,盈二尺許。

    歸後,以金遺道士,囑令朝夕培養之。

    次年四月至宮,則花一朵含苞未放;方流連間,花搖搖欲拆;少時已開,花大如盤,俨然有小美人坐蕊中,裁三四指許;轉瞬飄然欲下,則香玉也。

    笑曰:“妾忍風雨以待君,君來何遲也!”遂入室。

    绛雪亦至,笑曰:“日日代人作婦,今幸退而為友。

    ”遂相談宴。

    至中夜,绛雪乃去,二人同寝,款洽一如從前。

    後生妻卒,生遂入山不歸。

    是時牡丹已大如臂。

    生每指之曰:“我他日寄魂于此,當生卿之左。

    ”二女笑曰:“君勿忘之。

    ” 後十餘年,忽病。

    其子至,對之而哀。

    生笑曰:“此我生期,非死期也,何哀為!”謂道士曰:“他日牡丹下有赤芽怒生,一放五葉者,即我也。

    ”遂不複言。

    子輿之歸家。

    即卒。

    次年,果有肥芽突出,葉如其數。

    道士以為異,益灌溉之。

    三年,高數尺,大拱把,但不花。

    老道士死,其弟子不知愛惜,斫去之。

    白牡丹亦憔悴死;無何耐冬亦死。

     異史氏曰:“情之至者,鬼神可通。

    花以鬼從,而人以魂寄,非其結于情者深耶?一去而兩殉之,即非堅貞,亦為情死矣。

    人不能貞,亦其情之不笃耳。

    仲尼讀《唐棣》而曰‘未思”,信矣哉!” 譯文  崂山下清宮裡,有一株兩丈高的耐冬樹,樹幹粗壯得幾個人合抱才能圍過來;還有一株牡丹,也有一丈多高,花開時節,絢麗奪目,宛如一團錦繡。

    膠州黃生愛上這個道觀的清幽雅靜,便借住一個房間作了書齋。

     一天,黃生正在書齋中讀書,偶然擡頭向窗外一望,遠遠看見一個白衣女郎的身影在花叢中若隐若現。

    黃生想,道士修煉之地哪來的女子呢?便急走出書齋看個究竟,女郎卻早已無蹤無影了。

    但此後又有幾次看見女郎出來,黃生便預先藏在樹叢裡,等候女郎再來。

    不一會兒,女郎果然來了,身旁還有一個紅衣女郎陪伴着。

    黃生望去,兩個妙齡女郎,紅白相映,光彩照人,真是豔麗雙絕。

    女郎愈走愈近,突然,紅衣女郎停住腳步,一邊後退一邊小聲說:“這裡有生人!”黃生不肯錯過機會,猛撲過去,兩個女郎吓得扭頭便跑,裙衫長袖飄舞起來,傳來一陣濃郁的香氣。

    黃生追過短牆,女郎們倩影又消失了。

    黃生愛慕極了,便提筆在樹上寫了一首絕句:無限相思苦,含情對短窗。

    恐歸沙吒利,何處覓無雙? 他邊想邊走進書齋,白衣女郎忽然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黃生又驚又喜,起身相迎。

    女郎笑着說:“瞧你剛才氣勢洶洶像個強盜,怪吓人的;沒承想原來是個風流儒雅的詩人呢,那就不妨會見會見了。

    ”黃生問起她的身世,女郎說:“我叫香玉,本是妓院中人,被道士幽閉在這山中,實在并非心甘情願的。

    ”黃生忙問:“道士叫什麼名字?我一定替您洗雪恥辱。

    ”香玉說:“不必了。

    他也沒敢逼我。

    我趁此機會跟您這位風流文士常來幽會,倒也不錯呢。

    ”黃生又問那位紅衣女郎是誰,香玉說:“她叫绛雪,是我的義姊。

    ”兩人愈談愈親密,當夜香玉便留宿在黃生的書齋裡。

    第二天醒來,已是紅日臨窗。

    香玉急忙起身,說:“這真是貪玩忘天曉了!”一邊穿衣,一邊高興地對黃生說:“我也湊了一首詩,算是對昨天您的大作的酬和吧,請勿見笑:良夜更易盡,朝暾已上窗。

    願如梁上燕,栖處自成雙。

    ” 黃生一聽,喜出望外,握住香玉的手說:“您原來秀外慧中,漂亮而又聰明,真叫人愛死!離了你一天,真如千裡之别。

    您務必抽空就來,不必等到晚上啊!”香玉答應着。

    從此二人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