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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是箭,又像火刺燒着王婆,她看不見那一群孩子在打馬,她忘記怎樣去罵那一群頑皮的孩子。走着,走着,立在院心了。四面闆牆釘住無數張毛皮。靠近房檐立了兩條高杆,高杆中央橫着橫梁;馬蹄或是牛蹄折下來用麻繩把兩隻蹄端紮連在一起,做一個叉形挂在上面,一團一團的腸子也攪在上面;腸子因為日子久了,幹成黑色不動而僵直的片狀的繩索。并且那些折斷的腿骨,有的從折斷處涔滴着血。

    在南面靠牆的地方也立着高杆,杆頭曬着在蒸氣的腸索。這是說,那個動物是被殺死不久哩!腸子還熱着呀!

    滿院在蒸發腥氣,在這腥味的人間,王婆快要變做一塊鉛了!沉重而沒有感覺了!

    老馬——棕色的馬,它孤獨的站在闆牆下,它借助那張釘好的毛皮在搔癢。此刻它仍是馬,過一會它将也是一張皮了!

    一個大眼睛的惡面孔跑出來。裂着胸襟。說話時,可見他胸膛在起伏:

    “牽來了嗎?啊!價錢好說,我好來看一下。”

    王婆說:“給幾個錢我就走了!不要麻煩啦。”

    那個人打一打馬的尾巴,用腳踢一踢馬蹄;這是怎樣難忍的一刻呀!

    王婆得到三張票子,這可以充納一畝地租。看着錢比較自慰些,她低着頭向大門出去,她想還餘下一點錢到酒店去買一點酒帶回去,她已經跨出大門,後面發出響聲:

    “不行,不行……馬走啦!”

    王婆回過頭來,馬又走在後面;馬什麼也不知道,仍想回家。屠場中出來一些男人,那些惡面孔們,想要把馬擡回去,終于馬躺在道旁了!像樹根盤結在地中。無法,王婆又走回院中,馬也跟回院中。她給馬搔着頭頂,它漸漸卧在地面了!漸漸想睡着了!忽然王婆站起來向大門奔走。在道口聽見一陣關門聲。

    她哪有心腸買酒?她哭着回家,兩隻袖子完全濕透。那好像是送葬歸來一般。

    家中地主的使人早等在門前,地主們就連一塊銅闆也從不舍棄在貧農們的身上,那個使人取了錢走去。

    王婆半日的痛苦沒有代價了!王婆一生的痛苦也都是沒有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