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外東消夏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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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這個題目是仿的高士奇的《江村消夏錄》。

    那部書似乎專談書畫,我卻不能有那麼雅,這裡隻想談一些世俗的事。

    這回我從昆明到成都來消夏。

    消夏本來是避暑的意思。

    若照這個意思,我簡直是鬧笑話,因為昆明比成都涼快得多,決無從涼處到熱處避暑之理。

    消夏還有一個新意思,就是換換生活,變變樣子。

    這是外國想頭,摩登想頭,也有一番大道理。

    但在這戰時,誰還該想這個!我們公教人員誰又敢想這個!可是既然來了。

    不管為了多俗的事,也不妨取個雅名字,馬虎點兒,就算他消夏罷。

    誰又去打破沙缸問到底呢? 但是問到底的人是有的。

    去年參加昆明一個夏令營,營地觀音山。

    七月二十三日便散營了。

    前一兩天,有遊客問起,我們向他說這是夏令營,就要結束了。

    他道,“就結束了?夏令完了嗎?”這自然是俏皮話。

    問到底本有兩種,一是“耍奸心”,一是死心眼兒。

    若要耍奸心的話,這兒消夏一詞似乎還是站不住。

    因為動手寫的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農曆七月初十日,明明已經不是夏天而是秋天。

    但“錄”雖然在秋天,所“錄”不妨在夏天;《消夏錄》盡可以隻錄消夏的事,不一定為了消夏而錄。

    還是馬虎點兒算了。

     外東一詞,指的是東門外,跟外西,外南,外北是姊妹花的詞兒。

    成都住的人都懂,但是外省人卻弄不明白。

    這好像是個翻譯的名詞,跟遠東、近東、中東挨肩膀兒。

    固然為紀實起見,我也可以用草廬或草堂等詞,因為我的确住着草房。

    可是不免高攀諸葛丞相,杜工部之嫌,我怎麼敢那樣大膽呢?我家是住在一所尼庵裡,叫做“尼庵消夏錄”原也未嘗不可,但是别人單看題目也許會大吃一驚,我又何必故作驚人之筆呢?因此馬馬虎虎寫下“外東消夏錄”這個老老實實的題目。

     夜 大 學 四川大學開辦夜校,值得我們注意。

    我覺得與其匆匆忙忙新辦一些大學或獨立學院,不重質而重量,還不如讓一些有曆史的大學辦辦夜校的好。

     眉毛高的人也許覺得夜校總不像一回事似的。

    但是把畢業年限定得長些,也就差不多。

    東吳大學夜校的成績好像并不壞。

    大學教育固然注重提高,也該努力普及,普及也是大學的職分。

    現代大學不應該像修道院,得和一般社會打成一片才是道理。

    況且中國有曆史的大學不多,更是義不容辭的得這麼辦。

     現在百業發展,從業員增多,其中盡有中學畢業或具有同等學力,有志進修無門可入的人。

    這些人往往将有用的精力消磨在無聊的酬應和不正當的娛樂上。

    有了大學夜校,他們便有機會增進自己的學識技能。

    這也就可以增進各項事業的效率,并澄清社會的惡濁空氣。

     普及大學教育,有夜校,也有夜班,都得在大都市裡,才能有足夠的從業員來應試入學。

    入夜校可以得到大學畢業的資格或學位,入夜班卻隻能得到專科的資格或證書。

    學位的用處久經規定,專科資格或證書,在中國因從未辦過大學夜班,還無人考慮它們的用處。

    現時隻能辦夜校;要辦夜班,得先請政府規定夜班畢業的出身才成。

    固然有些人為學問而學問,但各項從業員中這種人大概不多,一般還是功名心切。

    就這一般人論,用功名來鼓勵他們向學,也并不錯。

    大學生選系,不想到功名或出路的又有多少呢?這兒我們得把眉毛放低些。

     四川大學夜校分中國文學、商學、法律三組。

    法律組有東吳的成例,商學是當今的顯學,都在意中。

    隻有中國文學是冷貨,居然三分天下有其一,好像出乎意外。

    不過雖是夜校,卻是大學,若全無本國文化的科目,未免難乎其為大,這一組設置可以說是很得體的。

    這樣分組的大學夜校還是初試,希望主持的人用全力來辦,更希望就學的人不要三心兩意的鬧個半途而廢才好。

     人 和 書 “人和書”是個好名字,王楷元先生的小書取了這個名字,見出他的眼光和品味。

     人和書,大而言之就是世界。

    世界上那一樁事離開了人?又那一樁事離得了書?我是說世界是人所知的一切。

    知者是人,自然離不了人;有知必錄,便也離不開書。

    小而言之,人和書就是曆史,人和書造成了曆史;再小而言之就是傳記,就是王先生這本書叙述和評論的。

    傳記有大幅,有小品,有工筆,有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