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素秋-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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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素秋,素居吳江之梨花裡。

    父固名秀才,家亦素封。

    女生八月而母亡,祖母撫育之。

    少即慧警,善承色笑,父奇愛之,不啻掌上珍。

    教之識字,敏捷異常,年十二三,已娴吟詠。

    女父偶以閏七夕命題,女立口占一絕雲:填橋靈鵲駕長虹,兩度團栾一歲中。

     前月涼風今月雨,想應灑淚話重逢。

     女父笑曰:“詩雖未佳,尚有思緻。

    ”自此日課作詩,居然成集,曰《浮黛》,曰《忏碧》,曰《夢蘅》,曰《紉蘭》,皆女自命名,刺繡餘工更習填詞,見者無不稱妙,曰:“詩詞清麗,可為《返生香》之繼聲,而步葉小鸾後塵矣。

    ”富家巨族有問名者,辄苛其選,以是年近破瓜,尚待字也。

    無何,女父以猝病死,身後無子,嗣續猶虛。

    宗族中有觊觎其資産者,為立遠房侄輩以承其祧,于是田屋悉歸嗣子,女所有惟内闼箱箧而已。

    女亦不以介意,出父生時服玩,悉陳于庭,告族人曰:“衣服畀兄,物玩暫儲我所,留作他日布施高僧,藉資功德。

    ”族人鹹曰:“善。

    ” 一日,女祖母以有事返其家,家固在阖闾城畔,朝發而夕至。

    去未三日,忽一老媪扁舟而來,謂将迎女赴蘇,言女祖母驟患中風,口不能語,特邀往一永訣耳。

    女此時心鬲俱碎,惟知痛哭,不及詳詢,匆促束裝,即随之行。

    行兩日,猶未至。

    女急問媪。

    媪僞托舟子言,以阻風對。

    顧舟行甚駛,所經之處,岸上人聲漸作浙音。

    女知為所绐,特不知何人設此坑阱。

    女固黠,不露聲色,靜以待之。

    既抵杭郡,喚肩輿舁女登岸。

    女詢輿人此為何處。

    曰:“杭州松木場也。

    ”女哭詈媪曰:“我以省祖母疾至蘇州,故遣汝來迎,今何為而至此?”在舟椎胸大号,淚珠下堕,襟袖盡濕。

    東船西舫,半為進香天竺者,聞聲畢集。

    有李家妪者,亦蘇鄉人,與女家略有葭莩親,詢女颠末,曰:“媪之行誘騙無疑;特此謀非一人所能獨為。

    ”将呼衆縛媪而解于官。

    媪自訴謀非己出,乃嗣子賄彼為之,意将女鬻諸勾欄中也。

    衆謂嗣子當必同來。

    媪曰:“渠實不在此間,但托族人代謀之耳。

    ”衆曰:“媪亦非善類,勿令其逸。

    ”顧媪早已乘間脫身去。

    李妪謂女曰:“餘住同裡,與汝居僅隔一衣帶水。

    茲不過酬願至此,十日即返。

    不如偕我同詣戚串家,暫作盤桓,然後送汝歸。

    汝意何如?”女至此進退均難自主,幸得李妪,如逾骨肉,遂應曰:“諾。

    ” 妪戚屋瀕湖□,一葦可杭,雖竹籬茅舍,而蕭寂清幽,如隔軟紅十丈。

    女心甚喜之。

    妪晨出晚歸,往詣各廟焚香,留女獨在。

    女時或徘徊圃内,時或徙倚門前。

    偶一日在籬畔彩花,俯見玉簪一叢,顔色鮮異,不覺心有所觸,手拈粉朵,且嗅且吟。

    驟舉首,瞥睹一人,昂然立于籬外,籬高僅及其肩,虬髯闊颡,形貌雄奇,目注女不轉瞬,并歎曰:“可兒,可兒!‘天涯何處無芳草’,誠然哉!”女若不聞也者,亟趨而入,即阖其扉。

    時女已寄信至家,女祖母約飛來迎矣。

    是夕,忽有秉炬排闼入者,索女甚急。

    女于燈下已辨盜容,蓋即日間籬角偷觑人也。

    女知專為己來,觳觫萬狀,一時無可避匿,猬伏牀下,竟為盜所搜得,負女于背,其去若飛,群盜從之。

    近鄰聞警出追,盜蹤已遠。

    妪戚家搶攘終夜,翌晨遍視室中,俱無所失,乃以湖盜劫女控官。

    群以盜之此來真咄咄怪事,方共歎詫,而女之祖母已自金阊來,得耗,痛哭萬端,然亦無可如何,惟日涉縣庭,求官捕緝。

    久之,捕役亦懈,消息終杳。

     越數月,女忽偕一少年官人回裡,車馬喧阗,行李赫,縛而載之後車者,一媪三舟子。

    入門見嗣子,即号哭曰:“汝陷我不淺哉!”嗣子見之奪氣,潛自亡去。

    女祖母見女歸來,悲喜交集。

    女為述前後情事,鹹稱天佑。

    先是,女被盜劫,行未數裡,即置之一葉小舟,蕩乎中流。

    女欲躍身入水,則兩手如絷。

    仰視天空,月光如畫。

    左右有兩盜夾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