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橋豔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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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客于定價外有所賞謂之“花”。

    大小妓衣服之制亦有别,大妓曳衣于地,以左手而行,衣之襟白;小妓搴束于腰,衣之襟紅。

    席間大妓撥弦高唱,小妓揄袖攏髻,蹁跹而舞,皆中音節。

    其巧者能折腰作弓形,口銜地上玉杯。

    妓所居多在橋南,廣巷深弄,鱗次栉比,熱者居表;冷者居裡,外掩長■,内安火盆,潔無纖塵,鐵瓶銅箸,常置于側,雖貧富有差而趣無大異。

    妓倦即晝眠于側。

    大抵妓皆驕惰習成,斷不肯為女紅,調弦索塗脂粉之外,了無一事,獨至拜神祀佛,殊費心思,作棚設位,所奉有毗羅帝釋,自稱為蓮宗。

    妓家有父者十之一,有夫者百之一,皆母女二人,相依若命。

    熟客則至其家,鸨見其來,促呼酒肴,獻笑呈谀,無所不至。

    興酣酒竭,邀客上樓,妝台奁具,陳設雅麗,客睡則鸨為之避去,時雖有他客來招者,概辭以不在。

    或曰,就妓家宿勝于船家酒肆,以費多且知者衆也。

    然妓貪可忍,鸨貪不可忍,蓋真母愛俏,假母愛鈔,如妓與客情濃意密,引之至家,則當别論。

    大妓年自十七八至三十,小妓自十二三至二十,顧見客自稱其齡必減二三歲。

     酒樓船鋪之招妓也,非迎之于妓宅,而以岡崎、立花二屋為介。

    二屋共養傭奴三十人,為妓從價,使之負三弦箱。

    妓得一席價予以百五十錢。

    妓之陪妓也,将彈弦則為接莖懸線,方更衣則為熨裳斂帶,遇雨即歸取傘,逮暮即走點燈,妓有狎客則必識之。

    噫!以七尺之軀,于思之髯,甘為賤女子役,結襪理屐以媚其意,僅利數百錢,其辱何如哉!妓于春夏盛時,一月或有五六十席,席價謂之“玉”,記客數者呼之為“玉簿”。

    妓等每相問,必曰:“今月獲玉幾何?”競誇其多,以為榮劣。

    妓于秋風一起,辄鎖戶晦迹以去,逮花笑柳眠之日,複出而售技,土人稱之曰“外被”。

    外被之為物,暖脫冷着,此輩與之相反,故雲。

    柳橋之妓春夏則百餘,秋冬減其半,蓋外被之流也。

    此外有“妓”,乃不揭名而售技者,為平康所不齒。

    ,水鳥,出沒波間而食魚,以彼亦廁于正妓間而謀利,将毋同。

    妓之揭名于藉者,歲費浩繁,不足,遂多借貸。

    妓更新衣有定期,俗逢端午着單衣。

    五月念八夜間例張煙火戲于二州橋南,謂之“開河”,是日始着绉。

    衣飾之費,妓之有狎客者任其事,近多僭侈逾制,大家命婦所弗逮。

    諺雲:“妓有赤心,則鳥有方卵。

    ”此謂事之所無。

    然妓之淫蕩者固多,而淑良者亦或有之,未可一概論也。

    惟歌娃與坊娼當自有别。

     柳橋之妓色藝兼擅者,自阿金至駒吉,殆不下數十人。

    聞自開府以來,都下名姝,姿容絕世,識字知書,足以馳名于北裡、标豔于鞠部者,殊不乏人,而尤以二州橋東之阿菊為超群拔萃焉。

    阿菊性豪邁,喜揮霍。

    自出巨資營高樓于墨水之西,榜曰“水明樓”。

    四面窗,軒爽宏敞,墨川如帶,宛在目前,自建此樓,其名頓播,豪士冶郎,無不入而買醉焉。

    斯則妓中巨擘,可為柳橋光矣。

     天南遁叟于己卯年往遊江都,小住四月,柳橋、新橋之間,皆為遊屐之所至焉。

    新橋有妓曰角松,柳橋有妓曰小鐵,皆為遁叟之所眷,暇則乘畫舫,蕩蘭槳,容與泛漾乎中流,聽其所之而休焉;或載之于後車,追風蹑電,頃刻數十裡;或觞于不忍之亭,或宴于飛鳥之島,聽泉流,領荷香,小憩于衆綠叢中,幾不知有盛暑時,二姬皆從焉,彈三弦琴,嗚嗚然如怨如慕,遁叟不知其所雲也;異方之樂,隻令人悲耳!但以碧筒杯滿浮大白,稱之曰:“善。

    ”此亦柳橋韻事,不可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