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橋豔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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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橋、新橋在日本東京,均風月之作坊,煙花之淵薮也。

    遊冶子弟,以柳橋尤為熱鬧。

    橋以柳名,并無一柳。

    前輩謂橋之東南故有垂柳一株,臨風披拂,橋得名以此。

    或曰非也,橋建于柳原之末造,故雲。

    其地為神田川咽喉,距兩國橋僅數十弓,江都舟楫之利,以此為通津。

    遊舫飛舸,往來如織。

    南達芝浦,北向墨陀,東深川,西通下谷,凡遊五街娼肆,觀三場演劇,與客之探花泛月、納涼賞雪者,無不取道于此。

    釣篷漁艇,亦時出沒于煙波。

    六月盛暑,遊客麇至,無殊銷夏灣焉。

    東西兩岸,酒樓茶肆,壯麗異常,連甍接棟,肴炙紛陳,芬芳外溢。

    江都歌妓既多且佳,當推斯地為冠,芳原、品川、曲坊、仲街僅及十之二三而已。

     柳橋之妓妝飾淡雅,意趣疏媚,頗有閨閣風。

    近歲日增月盛,多至百三四十人。

    遊客招妓侑觞,多在酒樓船鋪。

    一歲中以二三五六七月為最,正四八次之;聲譽頗噪者,雖三冬寥寂之時,亦不曠一日也。

    船鋪凡分四區,都三十有三戶,患難相援,吉兇相問,有逾親戚。

    雖有貧富冷熱之異,而家各有樓,樓各分内外。

    船之大小不一,其有取乎輕桡畫槳,劃浪沖波者,則以小為宜。

    船中酒盞茶,無不具備。

    咄嗟立辦,則或取之于外肆。

    應接賓客則船家之妻也。

    口齒伶俐,世俗目之為女将軍。

    其夫則日出喝雉呼盧,逍遙于瓯茗爐香而已。

    客之來船宿者,凡數等,或遊,或飲,或棋,或博,挾妓者則以為貴客。

    客至,船娘視其貧富慧愚為趨承,富而愚者,是其刀砧間物矣。

    一至則立陳杯杓,呼肴馔,酒沸于瓶,香溫于室,船娘于是列舉某妓色豔技絕,某妓新揭名于教坊,娟麗罕倫,舌底蓮生,唇邊春盎,使客怦怦心動焉。

    客若有舊識,即招之來,不待首之肯也。

    妓至,先拜客,次拜船娘。

    就席必唱“請恕”二字,舉杯必唱“今夕奉謝”四字,于是妍姿獻媚,秀靥呈嬌,玉手揮弦,珠喉裂帛。

    船娘在旁把舵,抑揚鼓舞,其妙不可言,而客亦不覺神飛魄蕩,探懷出金。

    若遇豪客,則并犒其從者,纏頭所擲,動費不資。

    而後酒闌月落,乃得擁妓而宿于船。

    妓酬船娘金币一方而得二铢,船娘之所以攫利者,在此不在彼也。

     江都素尚繁華,十步一店,百步一樓,松江之鲈,京江之酒,可立緻也。

    其著名者曰川長,在橋北曰龜清,橋南曰深川,他若丸竹、松亭,指不勝偻。

    其中芳馔珍羞,山堆坻積,惟鮮魚則取之于河岸。

    客至,先供茶果,炙魚羹□,以次而陳。

    夏月必設浴室,為客制浴衣,膚涼體爽,其飲自倍。

    浴室最佳則推柏屋,風雪之夕,可以融凍,之候,可以解酲。

    将飲則必招妓,惟燭更闌,但有送客而不能留;或使樓婢為媒,則事須秘密焉。

    凡客攜妓而來,則為妓設馔;就其家招者,則不設。

    妓在酒樓不敢醉飽,懼失儀檢,周旋于主婦群婢間,倍勞于接客,否則譏嘲百出,非目以饕餮,即诮以驕恣,此後不敢再招;雖有知己命之來,亦答以不在。

    故妓往往請客犒婢以金資,如是則敬客而親妓矣,昨譏之而今譽之矣,于主婦前則稱其慧,于客席上則繩其美,皆一片金為之從中說話也。

     妓有色藝兩種。

    藝妓但能賞玩之于歌筵舞席間,色妓則可薦枕席。

    柳橋皆藝妓也;其有授宓妃之枕,開鄂君之被,皆私為之也。

    私者似難而實易,不過感之以情,動之以利,無不得手。

    以此二字,閨閣中猶多喪節,況乎處絲竹淫哇之地,風花跌宕之區哉?故言僅鬻藝者,亦名而已矣。

    妓有大小,大妓彈三弦,小妓則但侑觞而已。

    妓有定價,大妓晝夜八铢,小妓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