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香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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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兵法部勒,每歲春夏習耕,秋冬講武。

    衣租食稅,足以自給;弋飛射走,足以自娛。

    二百年來安居樂業,越人不敢過而問焉。

    ” 行十許裡,峰回路轉,瞥睹村落。

    村之南有巨宅一,高淩霄漢,彷佛王者居。

    女偕生登堂,群來參谒。

    見生,鹹訝其何來。

    女代述其故,并白生家世。

    衆曰:“任縣尊今之豪士也,定有才子,以光門戶。

    ”頃之,女起入内。

    生聞庭除間有竊竊耳語者,曰:“疇昔之夢,今已應矣。

    是固前緣,亦由天定。

    一對璧人,洵稱佳耦。

    ”旋有峨冠博帶似貴者狀,肅生入南軒。

    既設席,水陸畢陳,珍錯鹹備。

    持觞酌生,情文優渥。

    三爵既獻,其人離席告生曰:“知君未婚,龍洞主願備君箕帚列。

    君其勿辭。

    ”生曰:“此大事,非餘所能自主,必告諸高堂。

    無父母之命而徒有媒妁之言,不敢聞教。

    ”其人忻然笑曰:“然則待令尊一紙書來,即成合卺禮耳。

    ”曆三日,前衆攜書至。

    生視之,固父手筆也。

    書中言女既材武技擊,備有衆長,且其麾下數千人,足以拔戟自成一隊,用之摧勁酋,禦敵衆,洵可收近效而着遠功。

    當今用人之際,附以婚姻,亦一時權宜之計也。

    蓋前日當生畀書之時,女款衆于别帳,仿生筆迹,改易其詞,故有此命也。

    既成伉俪,眷戀臻至。

     山中有園一區,廣斥異常,樓台亭榭,岩壑陂池,曲折高下,無不引人入勝。

    女偕生日夕遊其中,登山涉水,攬異探幽,幾莫窮其境。

    有時鳥語花香,泉流月照,生凄然辄動鄉思。

    女慰之曰:“如此風景,亦何以異于江浙哉?”生欲詣父所,女辄不可。

    生請益堅。

    但曰:“以夢蔔之,決不可行。

    ”生詢其故,則又亂以他詞。

    女亦工詩詞,顧從不出以示生。

    一日,女偶赴鄰伴之招,生搜其畫箧,得數紙于亂絨叢線之中,則多作寡鹄離鸾語,酸楚不堪卒讀,因疑女必夫死而再嫁者。

    然回憶洞房情景,則固完璧也。

    俟女歸,枕畔微吟女詩。

    女泫然流涕曰:“今日妾之肝腸盡為君所識矣!三年之夢,應于一旦,欲不為君言,固不足以釋君之疑;欲為君言,亦不足令君信耳!” 明日,女置酒于浮綠軒。

    軒四面皆池,窗牖暢達,池中悉種碧菡萏,與葉同色,清風徐來,香氣遠徹。

    女斟酒盈杯曰:“請盡此者三,然後與君述舊夢。

    ”“妾昔年夢在此軒中,荷花盛開,忽有白衣童子送酒至,羅列滿前。

    妾謂之曰:‘初則有花無酒,今則有酒無客,奈何?’童子曰:‘主人行且至矣。

    ’頃之,有客颀然來,中華衣冠,形容俊爽,貌甚似君。

    長揖就坐,邀妾同飲。

    妾初拒之,繼不自知身之入座也。

    舉杯對酌,一罄數觥。

    客問妾‘能歌乎?’妾以不能對。

    客乃自撥琵琶,歌《懊侬》一曲,響遏行雲,餘韻繞梁。

    客遂起别,拱手謂妾曰:‘三年後再見君于此軒。

    ’甫出過橋,失足堕池,妾遂驚覺。

    因就蔔人詢之曰:‘是夢也,吉兇焉在?’蔔人既推卦旨,遂呈繇詞,斷謂:‘客來遠方,得諧鸾凰。

    翺翔雲路,和鳴锵锵。

    方期偕老,百歲永臧。

    巢林隕風,雌失其雄。

    複仇報憤,血染沙紅。

    占爻觀象,先吉後兇。

    ’今日此夢已驗其半,然則後事如何,要宜慎也。

    ”生殊不以為意,一笑置之。

     越數月,邊事已了,遂議撤師。

    生父部署土兵,饬令先歸,約生于交界處相見。

    生與女偕往,共宿驿館。

    行李輝煌,辎重之車約百輛,悉女奁贈資也。

    夜半,忽聞馬蹄蹴踏聲,若風雨驟至。

    生父欲出觇之。

    女曰:“是不可禦也,不如從後奪門而走。

    ”及出,則槍聲轟發,生父子同時命。

    女單騎逸去。

    蓋近處山賊偵知生挾重資,故來劫也。

    女歸集家中甲士,馳至半路邀擊之,悉殲焉。

    自此女守節終其身。

    女龍姓,鸾史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