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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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歲偕老之盟,故以禮自持;若早知有今日,奈何全璧以贻牧豎哉!” 于是負氣出遊江淮間,物色風塵,冀有所遇。

    惟是尋花問柳,贈芍彩蘭,延訪已窮,而迄無一當意者。

    旋自維揚附輪,舶達漢,懷蘅有夢,而解佩無人,廢然将返。

    偶出行遇雨,避入古廟中,仰矚神像,似曾相識。

    翹首思之,良久,憬然有悟,乃即昔日夢中見召之楚相國也。

    瞻對徘徊,恍惚複入夢境。

    跌坐蒲團,頹然竟睡。

    見神像忽由龛下,蹴生曰:“起,起,子意中人至矣。

    可急走至江邊,第五株楊柳下,維一漁舟,子其速登,放乎中流,見有物觸舟,立拯之起,即子佳耦。

    子前身為範大夫,鸱夷中有西施,幸尚無恙。

    子得之,可作五湖遊矣。

    其勿忘餘德。

    ”言訖,以手拍其肩,遽醒。

    踉跄出廟,視其額曰:“伍相國祠。

    ”乃恍然于夢中所見者,楚國子胥也。

     爰遵神示,信步詣江幹,果有船在焉。

    呼漁翁求渡。

    诘何往,嗫嚅不能對。

    漁翁笑曰:“且請登舟,自有佳處。

    ”問答間,一若知其意者。

    頃之,江風大作,銀濤壁立,雪浪山崩,一時江中所有商舶賈蹤,無不樯折楫摧,傾覆無數,斷闆碎篷,蔽流而下。

    而一葉漁舟,容與蕩漾,若無事然。

    生駭且奇,莫測其故。

    俄有一物從上流來,既近舟,挂于橹。

    生令漁翁舉之起,則衾中所裹,赫然人屍也。

    生驚怛欲絕,視之,乃一絕色女子,美豔異常,臉際若泛桃花,猶帶酒氣。

    漁翁投以藥丸,嘔水升馀,施蘇。

    啟眸見生,曰:“此何處?豈尚是人間耶?”生乃備述夢中神明指示颠末,轉詢女姓字。

    女自言:“姓朱,字素芳,楚中巨族也。

    是日以往漢别業,舟中與女伴賭酒沈醉,竟不知何以至此。

    ”因命生遣人報信其家。

     生從之,頃刻間,肩輿已至,舁女而回。

    女詳問居處,殷殷緻謝再生恩。

    生亦随登岸。

    方拟重酬漁翁,而一回顧際,其舟已杳,爰驚為神助。

    生甫抵寓,女昆弟已來,延生至其别墅,款待優渥。

    越日,傅會垣顯宦為月老,以女許生,且曰:“季芈從錘建,此昔時楚國故事也。

    敢援以為請。

    ”完姻之日,驺從赫,所贈奁具,以巨萬計,道路觀者,啧啧歎羨。

     女通書史,娴吟詠。

    生每視以慧仙所作,言其緣淺情深,往往太息泣下。

    女笑曰:“慧仙得為富家郎妻,福亦不薄;惟君得隴望蜀,抑何無厭?”生有時繩慧仙之美,女曰:“君視我何如?”生曰:“君邢嫱旦,恐未易優劣也。

    ”女曰:“此模棱語,必非出自中心。

    我必一睹慧仙,自判甲乙,則始信月旦之有定評也。

    ” 是時慧仙已适陸氏,伉俪甚諧。

    女以雲迎緻之,既相見,備道企慕意。

    女睨生而笑,作桓溫妻語曰:“我見猶憐,何況老奴!”慧仙亦恨觌面之晚。

    二女之貌,蓋亦在伯仲間。

    慧仙溫靓而兼纖麗,素芬媚而具旖旎,得一已足以魂銷心死。

     明年,生捷南宮,以一甲第三人授編■。

    偶與女話前事,曰:“遲我一科,固無所憾;特不能高踞上頭,作第一流想耳。

    ”女曰:“前科會元,我家戚串也。

    果竊君文,當令倍以償君。

    ”乃出生文示其兄,命為之從中關說,竟出萬金為酬儀。

    自此同在史館,頗相得焉。

    偶值春暮,芍藥盛開,某生招生往飲,酒酣,言及伍相國何以曲為周旋,當必有故。

    某生曰:“我家世事伍相國甚虔,春秋設祭,數十年不懈。

    前年廟貌聿新,甲于一郡,神之報施,其以此欤?”慧仙恥其夫之富而不文也,納粟為上舍生,促往應試,潛易男裝,代入矮屋中,三場畢,幸人無知者,榜出,竟列高第。

     由此有女孝廉之名。

    生後官至湖北巡撫,興利除弊,頗有政聲。

    捐廉萬五千金新漢伍相國祠,輪奂華麗,榱桷崇宏,一時罕俪。

    江上築小廟以供漁翁,香火頗盛,求免風濤者,甚着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