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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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媪,維揚人,居昆市街,素業官媒者也。

    夫早沒,賴此以餬口。

    生一女,小名喜子。

    自幼愛若掌珍,肌膚手足,無不保護臻至。

    常以香屑糁于餅餌中食之,積久,遍體皆香,盛夏汗出,衣尤芬馥,人因呼之為香女。

    稍長,姿态娟逸,豐韻娉婷,尤秀外而慧中。

    偶從人問字,即不忘,漸通書史。

    于女紅更精絕。

    于是麗質豔名,交稱一時。

     女幼已許字于北鄉某氏子,農家者流,蠢陋不知書。

    戚串家聞之,皆有彩鳳随鴉之歎。

    女知之,自若也。

    喜讀《西青散記》,每以绡山女子雙卿自居。

    在家不輕見人。

    手植海棠一枝于庭畔,曰:“此古所稱薄命花也。

    明秋若發,則薄命人終不至于淪落耳。

    ”女年及笄,光彩豔發,見者驚以為天仙。

     一日,偕二女伴往遊城西别墅,偶經一廟,香火頗盛,士女絡繹。

    女亦入而觀焉。

    神像為美少年,袍笏煥麗。

    二女皆仰矚良久,俯而再拜;女但肅立于旁而已。

    二女既歸,皆見神降其家,雲将召之充妾媵,便發寒熱,未幾并殒。

    裡人信神之靈異,為塑二女像于側。

    逾月,廟祝忽夢神語之雲:“周家喜子,我素所傾慕。

    前來廟中,幸得一見。

    然桃李其容,冰雪其操,毫不可以非義幹也。

    我欲納為正室,汝其與裡人商之。

    ” 翌晨,廟祝告其夢于裡中人,衆鹹稱異,或有謀為神踐約者,有識理者曰:“幽明路殊,人神道異。

    昔河伯娶婦,乃巫觋惑衆之所為也。

    神而屬意周家女,神可自娶之;我輩人耳,不能代其納彩問名也。

    ”其議遂寝。

     女一夕針黹之暇,倦甚假寐,恍惚間見有以魚軒來迓者,促女登輿。

    女問往何處,召者何人。

    舁者曰:“去自知之。

    ”逶迤數裡許,見一大院落,入焉。

    凡曆門闼數重,似進内室,聞在婢媪笑語聲,乃停輿啟簾,請女出見,則二女已候于輿左右。

    攜手升堂,堂上巨燭如椽,光明若晝。

    二女妝飾炫麗,珠翠環繞,非如向時。

    女知二女已死,亦不懼。

    問訊既畢,即曰:“二姊至此間亦樂乎?”二女曰:“思念父母,常懷耿耿。

    重泉相隔,永無會期,惟有見之于夢寐中耳!”言罷,嗚悒不勝。

    忽聞簾外履聲橐橐,二女起立曰:“府君至矣。

    ”侍婢掀簾,一偉丈夫闖然至前,貂冠狐裘,作本朝裝束。

    女驚,欲避匿。

    二女曰:“無妨。

    府君召阿姊來,本有事相求耳。

    ”女知是前日之神,肅然改容。

    神向女長揖曰:“幸降敝廬,得親芳範,三生緣福,感切銘肌。

    ”女雙頰為酡,羞赧不知所對。

    神又曰:“餘雖旁有姬媵,奉侍巾栉,然中饋乏人,正位尚虛。

    卿德容俱備,柔淑堪嘉。

    倘肯下降,當以禮聘。

    ”女怫然答曰:“村野陋姿,塵凡穢質,何堪上匹神明。

    況羅敷已自有夫,使君曷能相逼?妾聞聰明正直之謂神;好色溺情,幹名渎分,人且弗為,而況神乎!”拂衣欲行。

    二女殷懃勸留,女執不可。

     甫出門,黃沙茫茫,莫辨南朔。

    方惶迫間,忽見火炬蜿蜒若龍,呵殿聲自遠而至,驺從百餘人,前後擁衛,輿中端坐一老者,古貌疏髯,相極慈善。

    瞥見女立道旁,問何以夤夜在此。

    女答以由神署出,距此約數十武而遙,并訴颠末。

    老者颔首微笑曰:“此貞女,可敬也。

    ”即命随身一仆,張燈送之歸。

    女于道中私問仆曰:“斯何神也?”仆曰:“乃前任江蘇巡撫丁公,赴玉阙征召,以有事,道經此間耳。

    ”及巷口,女識己舍,甫欲叩扉,仆自後推之,蘧然而覺,乃知是夢。

    未及匝月,神廟毀于火。

     女同巷有徽商程姓者,擁厚資,習貿遷術。

    夙聞女美,繼知其已字人,亦姑置之。

    一日,經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