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顧道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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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不可與結絲蘿。

    ”賀妹曰:“未有不受勸之人,在勸之善不善耳。

    ”賀聞妹言,知已意肯,遂與顧結婚姻,即賀室成婚。

    合卺之夕,如魚得水。

    顧曰:“洞房花燭之樂,遠勝金榜題名。

    ”更置功名于度外矣。

    及過三、九、六日,賀氏曰:“聞君不事舉業,胡為乎?”顧曰:“命薄。

    ”氏曰:“妻随夫貴賤,君命薄,妾亦與之俱薄。

    然君文果人屢錄之而售,君屢錄之而不售,妾即與君乞丐終身,夫何憾!乃一試而辄诿以命數,頓棄前功,君何視君文太高,而視君命太卑也?”顧不語。

    氏複曰:“黃秀之錄君文而中也,未必君文系必中之文,或渠福命應爾。

    何也?未試之他人也;君自作自錄而不中也,不可信君文宜中而不中,或文中尚有瑕疵。

    何也?止君自謂必中也。

    一試不第,宜再加功苦,以圖後售,乃竟頓灰心志,幾于自暴矣。

    語雲:‘男兒當自強。

    ’君何不自強若是也?”顧面紅過耳,無言可答。

    女複曰:“君是舉也,不能揚名聲以顯父母,是無父子也;既是讀書人,不能衣紫服朱,是無君臣也;谠言正論而不聽,是無朋友也;不能得一官半職以封贈妻室,是無夫婦也。

    人倫有五,君棄其四,斯時君應自愧死,尚高自位置也?當結親之時,妾兄與妾商之,言君無志功名,不聽解勸。

    彼時妾相君為翰院之才,遂曰:‘人未有不受勸者。

    ’妾兄聞妾之言,遂以妾歸君。

    今果執迷不悟,甘為庸庸碌碌之輩,妾誠有眼無珠,不足相天下士!且君曰命薄,自薄之也;妾之命薄,以君自薄君命而薄也。

    妾不惟君是怨,其誰怨乎?”言已,涕泣不已。

    及夜,顧寐忽醒,見燈明于室,妻已懸梁自缢。

    急起釋放之,幸缢時未久,既而複蘇。

    氏曰:“君救妾何為?妾請死,不為無氣無火者之婦也!”顧複寝。

    氏複于暗中結繩,為顧所見,曰:“卿必欲自盡也?”氏曰:“妾以命與君作戲耶?”顧曰:“卿勿死,仆心志悉為卿移。

    ”氏曰:“信乎否也?”顧曰:“決不诳汝!”氏乃反悲為喜。

    顧曰:“仆一用功,諸事悉置度外,夫婦之情疏,勿深怨也!”氏曰:“不惟不怨,君讀而妾伺之;伺之不周,妾也任其咎。

    ”顧于是讀于寝室,顧寝氏始寝,顧興氏亦興。

    食無時,食則現成;飲雖頻,飲無少待。

    顧曰:“卿真仆之賢内助也!”讀及數月,顧忽拍案自言曰:“去年鄉試之文,洵非必中之文。

    不中在文,非關命也!”氏曰:“妾言何如也?”場期不遠,顧與賀同赴京師。

    既入場,顧與賀系前後号,易于傳遞。

    顧代作首藝,同中前魁。

    次年複為會試同年,而顧則館選授翰林院庶吉士。

    顧回家祭掃省親,至家,見一少婦立母側,問之。

    母曰:“此汝嫡妻周氏也。

    汝出亡之後,汝父謂花燭之期斷不可改,遂按日時過門,俟汝回家時再成大禮,誰意竟遲至四五年也。

    今晚行合卺之禮可耳。

    ”顧視之,容顔與賀不分孟仲。

    顧以父母年高,遂告終養焉。

     虛白道人曰:甚矣,人之不可自是也!如顧某之功苦,賈用不售,其不免于悲歎也宜矣。

    然文章無止境,當益求其奧妙;功名有定時,不可必之目前。

    乃以人錄其文而捷,遂以己之不中歸于命數,直謂命中無是功名,緻欲盡棄前功,甘老林泉,豈不可惜!幸有賢妻以死勸之,遂緻聯捷,不然亦止為一時狂士耳。

    甚矣,人之不可自是也! 令幾試不售,遂爾焚棄筆硯,謂中式由命不由文者,讀之自必憬然悟矣。

    張子澄  可以釋躁,可以平矜,舉業之金箴也。

    馬竹吾 讀“學問是學問”二語,可知進士不必優于布衣;觀賀氏勸顧生之言,可見文人不必勝于女子。

    高傲、憤激均無所用。

    楊子厚  薛居正舉進士不第,為“遣愁文”以自解,寓意倜傥,識者謂其有公輔之量。

    讀此文,足令康了秀才矜平躁釋。

    上元李瑜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