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十六 魏書十六 任蘇杜鄭倉傳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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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欲得財耳,今我無物,用射我何為邪?」賊乃止。

    畿到鄉裡,京兆尹張時,河東人也,與畿有舊,署為功曹。

    嘗嫌其闊達,不助留意於諸事,言此家疏誕,不中功曹也。

    畿竊雲:「不中功曹,中河東守也。

    」 太祖既定河北,而高幹舉并州反。

    時河東太守王邑被徵,河東人衛固、範先外以請邑為名,而內實與幹通謀。

    太祖謂荀彧曰:「關西諸將,恃險與馬,征必為亂。

    張晟寇殽、澠間,南通劉表,固等因之,吾恐其為害深。

    河東被山帶河,四鄰多變,當今天下之要地也。

    君為我舉蕭何、寇恂以鎮之。

    」彧曰:「杜畿其人也。

    」〔一〕於是追拜畿為河東太守。

    固等使兵數千人絕陝津,畿至不得渡。

    太祖遣夏侯惇討之,未至。

    或謂畿曰:「宜須大兵。

    」畿曰:「河東有三萬戶,非皆欲為亂也。

    今兵迫之急,欲為善者無主,必懼而聽於固。

    固等勢專,必以死戰。

    討之不勝,四鄰應之,天下之變未息也;討之而勝,是殘一郡之民也。

    且固等未顯絕王命,外以請故君為名,必不害新君。

    吾單車直往,出其不意。

    固為人多計而無斷,必偽受吾。

    吾得居郡一月,以計縻之,足矣。

    」遂詭道從郖津度。

    郖音豆。

    
〔二〕範先欲殺畿以威眾。

    〔三〕且觀畿去就,於門下斬殺主簿已下三十餘人,畿舉動自若。

    於是固曰:「殺之無損,徒有惡名;且制之在我。

    」遂奉之。

    畿謂衛固、範先曰:「衛、範,河東之望也,吾仰成而已。

    然君臣有定義,成敗同之,大事當共平議。

    」以固為都督,行丞事,領功曹;將校吏兵三千餘人,皆範先督之。

    固等喜,雖陽事畿,不以為意。

    固欲大發兵,畿患之,說固曰:「夫欲為非常之事,不可動眾心。

    今大發兵,眾必擾,不如徐以貲募兵。

    」固以為然,從之,遂為貲調發,數十日乃定,諸將貪多應募而少遣兵。

    又入喻固等曰:「人情顧家,諸將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緩召之不難。

    」固等惡逆眾心,又從之。

    於是善人在外,陰為己援;惡人分散,各還其家,則眾離矣。

    會白騎攻東垣,高幹入濩澤,上黨諸縣殺長吏,弘農執郡守,固等密調兵未至。

    畿知諸縣附己,因出,單將數十騎,赴張辟拒守,吏民多舉城助畿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

    固等與幹、晟共攻畿,不下,略諸縣,無所得。

    會大兵至,幹、晟敗,固等伏誅,其餘黨與皆赦之,使復其居業。

     〔一〕 傅子曰:彧稱畿勇足以當大難,智能應變,其可試之。

     〔二〕 魏略曰:初,畿與衛固少相狎侮,固嘗輕畿。

    畿嘗與固博而爭道,畿嘗謂固曰:「仲堅,我今作河東也。

    」固褰衣罵之。

    及畿之官,而固為郡功曹。

    張時故任京兆。

    畿迎司隸,與時會華陰,時、畿相見,於儀當各持版。

    時歎曰:「昨日功曹,今為郡將也!」 〔三〕 傅子曰:先雲:「既欲為虎而惡食人肉,失所以為虎矣。

    今不殺,必為後患。

    」
是時天下郡縣皆殘破,河東最先定,少耗減。

    畿治之,崇寬惠,與民無為。

    民嘗辭訟,有相告者,畿親見為陳大義,遣令歸諦思之,若意有所不盡,更來詣府。

    鄉邑父老自相責怒曰:「有君如此,奈何不從其教?」自是少有辭訟。

    班下屬縣,舉孝子、貞婦、順孫,復其繇役,隨時慰勉之。

    漸課民畜牸牛、草馬,下逮雞豚犬豕,皆有章程。

    百姓勤農,家家豐實。

    畿乃曰:「民富矣,不可不教也。

    」於是冬月修戎講武,又開學宮,親自執經教授,郡中化之。

    〔一〕 〔一〕 魏略曰:博士樂詳,由畿而升。

    至今河東特多儒者,則畿之由矣。

    
韓遂、馬超之叛也,弘農、馮翊多舉縣邑以應之。

    河東雖與賊接,民無異心。

    太祖西征至蒲阪,與賊夾渭為軍,軍食一仰河東。

    及賊破,餘畜二十餘萬斛。

    太祖下令曰:「河東太守杜畿,孔子所謂『禹,吾無閒然矣』。

    增秩中二千石。

    」太祖征漢中,遣五千人運,運者自率勉曰:「人生有一死,不可負我府君。

    」終無一人逃亡,其得人心如此。

    〔一〕魏國既建,以畿為尚書。

    事平,更有令曰:「昔蕭何定關中,寇恂平河內,卿有其功,閒將授卿以納言之職;顧念河東吾股肱郡,充實之所,足以制天下,故且煩卿臥鎮之。

    」畿在河東十六年,常為天下最。

     〔一〕 杜氏新書曰:平虜將軍劉勳,為太祖所親,貴震朝廷。

    嘗從畿求大棗,畿拒以他故。

    後勳伏法,太祖得其書,歎曰:「杜畿可謂『不媚於竈』者也。

    」稱畿功美,以下州郡,曰:「昔仲尼之於顏子,每言不能不歎,既情愛發中,又宜率馬以驥。

    今吾亦冀眾人仰高山,慕景行也。

    」
文帝即王位,賜爵關內侯。

    徵為尚書。

    及踐阼,進封豐樂亭侯。

    邑百戶,〔一〕守司隸校尉。

    帝征吳,以畿為尚書僕射,統留事。

    其後帝幸許昌,畿復居守。

    受詔作禦樓船,於陶河試船,遇風沒。

    帝為之流涕。

    〔二〕詔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穀而山死。

    〔三〕故尚書僕射杜畿,於孟津試船,遂至覆沒,忠之至也。

    朕甚愍焉。

    」追贈太僕,諡曰戴侯。

    子恕嗣。

    〔四〕 〔一〕 魏略曰:初畿在郡,被書錄寡婦。

    是時他郡或有已自相配嫁,依書皆錄奪,啼哭道路。

    畿但取寡者,故所送少;及趙儼代畿而所送多。

    文帝問畿:「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畿對曰:「臣前所錄皆亡者妻,今儼送生人婦也。

    」帝及左右顧而失色。

     〔二〕 魏氏春秋曰:初,畿嘗見童子謂之曰:「司命使我召子。

    」畿固請之,童子曰:「今將為君求相代者。

    君其慎勿言!」言卒,忽然不見。

    至此二十年矣,畿乃言之。

    其日而卒,時年六十二。

     〔三〕 韋昭國語注稱毛詩傳曰:「冥,契六世孫也,為夏水官,勤於其職而死於水。

    稷、周棄也,勤播百穀,死於黑水之山。

    」 〔四〕 傅子曰:畿與太僕李恢、東安太守郭智有好。

    恢子豐交結英雋,以才智顯於天下。

    智子沖有內實而無外觀,州裡弗稱也。

    畿為尚書僕射,二人各脩子孫禮見畿。

    既退,畿歎曰:「孝懿無子;非徒無子,殆將無家。

    君謀為不死也,其子足繼其業。

    」時人皆以畿為誤。

    恢死後,豐為中書令,父子兄弟皆誅;沖為代郡太守,卒繼父業;世乃服畿知人。

    魏略曰李豐父名義,與此不同,義蓋恢之別名也。

    
恕字務伯,太和中為散騎黃門侍郎。

    〔一〕恕推誠以質,不治飾,少無名譽。

    及在朝,不結交援,專心向公。

    每政有得失,常引綱維以正言,於是侍中辛毗等器重之。

     〔一〕 杜氏新書曰:恕少與馮翊李豐俱為父任,總角相善。

    及各成人,豐砥礪名行以要世譽,而恕誕節直意,與豐殊趣。

    豐竟馳名一時,京師之士多為之遊說。

    而當路者或以豐名過其實,而恕被褐懷玉也。

    由此為豐所不善。

    恕亦任其自然,不力行以合時。

    豐以顯仕朝廷,恕猶居家自若。

    明帝以恕大臣子,擢拜散騎侍郎,數月,轉補黃門侍郎。

    
時公卿以下大議損益,恕以為「古之刺史,奉宣六條,以清靜為名,威風著稱,今可勿令領兵,以專民事。

    」俄而鎮北將軍呂昭又領冀州,〔一〕乃上疏曰: 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術,在於豐財。

    豐財者,務本而節用也。

    方今二賊未滅。

    戎車亟駕,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

    然搢紳之儒,橫加榮慕,搤腕抗論,以孫、吳為首,州郡牧守,鹹共忽恤民之術,脩將率之事。

    農桑之民,競幹戈之業,不可謂務本。

    帑藏歲虛而制度歲廣,民力歲衰而賦役歲興,不可謂節用。

    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喪亂之弊,計其戶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虜未賓,三邊遘難,繞天略匝;所以統一州之民,經營九州之地,其為艱難,譬策羸馬以取道裡,豈可不加意愛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節儉,府藏充實,猶不能十州擁兵;郡且二十也。

    今荊、揚、青、徐、幽、并、雍、涼緣邊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內充府庫外制四夷者,惟兗、豫、司、冀而已。

    臣前以州郡典兵,則專心軍功,不勤民事,宜別置將守,以盡治理之務;而陛下復以冀州寵秩呂昭。

    冀州戶口最多,田多墾闢,又有桑棗之饒,國家徵求之府,誠不當復任以兵事也。

    若以北方當須鎮守,自可專置大將以鎮安之。

    計所置吏士之費,與兼官無異。

    然昭於人才尚復易;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勢不獨多。

    以此推之,知國家以人擇官,不為官擇人也。

    官得其人,則政平訟理;政平故民富貴,訟理故囹圄空虛。

    陛下踐阼,天下斷獄百數十人,歲歲增多,至五百餘人矣。

    民不益多,法不益峻。

    以此推之,非政教陵遲,牧守不稱之明效歟?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