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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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锜吳玠吳璘子挺 劉锜,字信叔,德順軍人,滬川軍節度使仲武第九子也。

    美儀狀,善射,聲如洪鐘。

    嘗從仲武征讨,牙門水斛滿,以箭射之,拔箭水注,随以一矢窒之,人服其精。

    宣和間,用高俅薦,特授閣門祗候。

     高宗即位,錄仲武後,锜得召見,奇之,特授閣門宣贊舍人,差知岷州,為隴右都護。

    與夏人戰屢勝,夏人兒啼,辄怖之曰:“劉都護來!”張浚宣撫陝西,一見奇其才,以為泾原經略使兼知渭州。

    浚合五路師潰于富平,慕洧以慶陽叛,攻環州。

    浚命锜救之,留别将守渭,自将救環。

    未幾,金攻渭,锜留李彥琪捍洧,親率精銳還救渭,已無及,進退不可,乃走德順軍。

    彥琪遁歸渭,降金。

    锜貶秩知綿州兼沿邊安撫。

     紹興三年複官,為宣撫司統制。

    金人攻拔和尚原,乃分守陝、蜀之地。

    會使者自蜀歸,以锜名聞。

    召還,除帶禦器械,尋為江東路副總管。

    六年,權提舉宿衛親軍。

    帝駐平江,解潛、王彥兩軍交鬥,俱罷,命锜兼将之。

    锜因請以前護副軍及馬軍,通為前、後、左、右、中軍與遊奕,凡六軍,每軍千人,為十二将。

    前護副軍,即彥八字軍也。

    于是锜始能成軍,扈從赴金陵。

    七年,帥合肥;八年,戍京口。

    九年,擢果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

      十年,金人歸三京,充東京副留守,節制軍馬。

    所部八字軍才三萬七千人,将發,益殿司三千人,皆攜其孥,将駐于汴,家留順昌。

    锜自臨安溯江絕淮,凡二千二百裡。

    至渦口,方食,暴風拔坐帳,锜曰:“此賊兆也,主暴兵。

    ”即下令兼程而進,未至,五月,抵順昌三百裡,金人果敗盟來侵。

     锜與将佐舍舟陸行,先趨城中。

    庚寅,諜報金人入東京。

    知府事陳規見锜問計,锜曰:“城中有糧,則能與君共守。

    ”規曰:“有米數萬斛。

    ”锜曰:“可矣。

    ”時所部選鋒、遊奕兩軍及老稚辎重,相去尚遠,遣騎趣之,四鼓乃至。

    及旦得報,金騎已入陳。

     锜與規議斂兵入城,為守禦計,人心乃安。

    召諸将計事,皆曰:“金兵不可敵也,請以精銳為殿,步騎遮老小順流還江南。

    ”锜曰:“吾本赴官留司,今東京雖失,幸全軍至此,有城可守,奈何棄之?吾意已決,敢言去者斬!”惟部将許清号“夜叉”者奮曰:“太尉奉命副守汴京,軍士扶攜老幼而來,今避而走,易耳。

    然欲棄父母妻子則不忍;欲與偕行,則敵翼而攻,何所逃之?不如相與努力一戰,于死中求生也。

    ”議與锜合。

    锜大喜,鑿舟沉之,示無去意。

    置家寺中,積薪于門,戒守者曰:“脫有不利,即焚吾家,毋辱敵手也。

    ”分命諸将守諸門,明斥堠,募土人為間探。

    于是軍士皆奮,男子備戰守,婦人砺刀劍,争呼躍曰:“平時人欺我八字軍,今日當為國家破賊立功。

    ” 時守備一無可恃,锜于城上躬自督厲,取僞齊所造癡車,以輪轅埋城上;又撤民戶扉,周匝蔽之;城外有民居數千家,悉焚之。

    凡六日粗畢,而遊騎已涉穎河至城下。

    壬寅,金人圍順昌,锜豫于城下設伏,擒千戶阿黑等二人,诘之,雲:“韓将軍營白沙渦,距城三十裡。

    ”锜夜遣千餘人擊之,連戰,殺虜頗衆。

    既而三路都統葛王褎以兵三萬,與龍虎大王合兵薄城。

    锜令開諸門,金人疑不敢近。

      初,锜傅城築羊馬垣,穴垣為門。

    至是,與清等蔽垣為陣,金人縱矢,皆自垣端轶着于城,或止中垣上。

    锜用破敵弓翼以神臂、強弩,自城上或垣門射敵,無不中,敵稍卻。

    複以步兵邀擊,溺河死者不可勝計,破其鐵騎數千。

    特授鼎州觀察使、樞密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時順昌受圍已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于東村,距城二十裡。

    锜遣骁将閻充募壯士五百人,夜斫其營。

    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發者辄殲之。

    金兵退十五裡。

    锜複募百人以往,或請銜枚,锜笑曰:“無以枚也。

    ”命折竹為L,如市井兒以為戲者,人持一以為号,直犯金營。

    電所燭則皆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衆大亂。

    百人者聞吹聲即聚,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積屍盈野,退軍老婆灣。

     兀朮在汴聞之,即索靴上馬,過淮甯留一宿,治戰具,備糗糧,不七日至順昌。

    锜聞兀朮至,會諸将于城上問策,或謂今已屢捷,宜乘此勢,具舟全軍而歸。

    锜曰:“朝廷養兵十五年,正為緩急之用,況已挫賊鋒,軍聲稍振,雖衆寡不侔,然有進無退。

    且敵營甚迩,而兀朮又來,吾軍一動,彼蹑其後,則前功俱廢。

    使敵侵轶兩淮,震驚江、浙,則平生報國之志,反成誤國之罪。

    ”衆皆感動思奮,曰:“惟太尉命。

    ” 锜募得曹成等二人,谕之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汝殺。

    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為敵所得。

    敵帥問我何如人,則曰:‘太平邊帥子,喜聲伎,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

    ’”已而二人果遇敵被執,兀朮問之,對如前。

    兀朮喜曰:“此城易破耳。

    ”即置鵝車炮具不用。

    翌日,锜登城,望見二人遠來,缒而上之,乃敵械成等歸,以文書一卷系于械,锜懼惑軍心,立焚之。

     兀朮至城下,責諸将喪師,衆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帥臨城自見。

    ”锜遣耿訓以書約戰,兀朮怒曰:“劉锜何敢與我戰,以吾力破爾城,直用靴尖AZ倒耳。

    ”訓曰:“太尉非但請與太子戰,且謂太子必不敢濟河,願獻浮橋五所,濟而大戰。

    ”兀朮曰:“諾。

    ”乃下令明日府治會食。

    遲明,锜果為五浮橋于穎河上,敵由之以濟。

     锜遣人毒穎上流及草中,戒軍士雖渴死,毋得飲于河者;飲,夷其族。

    敵用長勝軍嚴陣以待,諸酋各居一部。

    衆請先擊韓将軍,锜曰:“擊韓雖退,兀朮精兵尚不可當,法當先擊兀朮。

    兀朮一動,則餘無能為矣。

    ” 時天大暑,敵遠來疲敝,锜士氣閑暇,敵晝夜不解甲,锜軍皆番休更食羊馬垣下。

    敵人馬饑渴,食水草者辄病,往往困乏。

    方晨氣清涼,锜按兵不動,逮未、申間,敵力疲氣索,忽遣數百人出西門接戰。

    俄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銳斧犯之。

    統制官趙撙、韓直身中數矢,戰不肯已,士殊死鬥,入其陣,刀斧亂下,敵大敗。

    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餘。

    乙卯,兀朮拔營北去,锜遣兵追之,死者萬數。

     方大戰時,兀朮被白袍,乘甲馬,以牙兵三千督戰,兵皆重铠甲,号“鐵浮圖”;戴鐵兜牟,周匝綴長檐。

    三人為伍,貫以韋索,每進一步,即用拒馬擁之,人進一步,拒馬亦進,退不可卻。

    官軍以槍标去其兜牟,大斧斷其臂,碎其首。

    敵又以鐵騎分左右翼,号“拐子馬”,皆女真為之,号“長勝軍,專以攻堅,戰酣然後用之。

    自用兵以來,所向無前;至是,亦為锜軍所殺。

    戰自辰至申,敵敗,遽以拒馬木障之,少休。

    城上鼓聲不絕,乃出飯羹,坐饷戰士如平時,敵披靡不敢近。

    食已,撤拒馬木,深入斫敵,又大破之。

    棄屍斃馬,血肉枕藉,車旗器甲,積如山阜。

     初,有河北軍告官軍曰:“我輩元是左護軍,本無鬥志,所可殺者兩翼拐子馬爾。

    ”故锜兵力擊之。

    兀朮平日恃以為強者,什損七八,至陳州,數諸将之罪,韓常以下皆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