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 列傳第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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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娶孫恩妹。

    及恩作亂,與循通謀。

    恩性酷忍,循每谏止之,人士多賴以濟免。

    恩亡,餘衆推循為主。

    元興二年正月,寇東陽,八月,攻永嘉。

    劉裕讨循至晉安,循窘急,泛海到番禺,寇廣州,逐刺史吳隐之,自攝州事,号平南将軍,遣使獻貢。

    時朝廷新誅桓氏,中外多虞,乃權假循征虜将軍、廣州刺史、平越中郎将。

     義熙中,劉裕伐慕容超,循所署始興太守徐道覆,循之姊夫也,使人勸循乘虛而出,循不從。

    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朝廷恒以君為腹心之疾,劉公未有旋日,不乘此機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齊之後,劉公自率衆至豫章,遣銳師過嶺,雖複君之神武,必不能當也。

    今日之機,萬不可失。

    既克都邑,劉裕雖還,無能為也。

    君若不同,便當率始興之衆直指尋陽。

    "循甚不樂此舉,無以奪其計,乃從之。

     初,道覆密欲裝舟艦,乃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僞雲将下都貨之。

    後稱力少不能得緻,即于郡賤賣之,價減數倍,居人貪賤,賣衣物而市之。

    贛石水急,出船甚難,皆儲之。

    如是者數四,故船版大積,而百姓弗之疑。

    及道覆舉兵,案賣券而取之,無得隐匿者,乃并力裝之,旬日而辦。

    遂舉衆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相皆委任奔走。

    鎮南将軍何無忌率衆距之,兵敗被害。

     循遣道覆寇江陵,未至,為官軍所敗,馳走告循曰:"請并力攻京都,若克之,江陵非所憂也。

    "乃連旗而下,戎卒十萬,舳舻千計,敗衛将軍劉毅于桑落洲,迳至江甯。

    道覆素有膽決,知劉裕已還,欲乾沒一戰,請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數道攻之。

    循多謀少決,欲以萬全之計,固不聽。

    道覆以循無斷,乃歎曰:"我終為盧公所誤,事必無成。

    使我得為英雄驅馳,天下不足定也!"裕懼其侵轶,乃栅石頭,斷柤浦,以距之。

    循攻栅不利,船艦為暴風所傾,人有死者。

    列陣南岸,戰又敗績。

    乃進攻京口,寇掠諸縣,無所得。

    循謂道覆曰:"師老矣!弗能複振。

    可據尋陽,并力取荊州,徐更與都下争衡,猶可以濟。

    "因自蔡洲南走,複據尋陽。

    裕先遣群率追讨,自統大衆繼進,又敗循于雷池。

    循欲遁還豫章,乃悉力栅斷左裡。

    裕命衆攻栅,循衆雖死戰,猶不能抗。

    裕乘勝擊之,循單舸而走,收散卒得千餘人,還保廣州。

    裕先遣孫處從海道據番禺城,循攻之不下。

    道覆保始興,因險自固。

    循乃襲合浦,克之,進攻交州。

    至龍編,刺史杜慧度谲而敗之。

     循勢屈,知不免,先鸩妻子十餘人,又召妓妾問曰:"我今将自殺,誰能同者?"多雲:"雀鼠貪生,就死實人情所難。

    "有雲:"官尚當死,某豈願生!"于是悉鸩諸辭死者,因自投于水。

    慧度取其屍斬之,及其父嘏;同黨盡獲,傳首京都。

     谯縱,巴西南充人也。

    祖獻之,有重名于西土。

    縱少而謹慎,蜀人愛之。

    為安西府參軍。

    義熙元年,刺史遣縱及侯晖等領諸縣氐進兵東下。

    晖有貳志,因梁州人不樂東也,将圖益州刺史毛璩,與巴西陽昧結謀于五城水口,共逼縱為主。

    縱懼而不當,走投于水,晖引出而請之,至于再三,遂以兵逼縱于輿上。

    攻璩弟西夷校尉瑾于涪城,城陷,瑾死之,縱乃自号梁、秦二州刺史。

    璩聞縱反,自略城步還成都,遣參軍王瓊率三千人讨縱,又遣弟瑗領四千兵繼瓊後進。

    縱遣弟明子及晖距瓊于廣漢,瓊擊破晖等,追至綿竹。

    明子設二伏以待之,大敗瓊衆,死者十八九。

    益州營戶李騰開城以納縱。

     毛璩既死,縱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明子為鎮東将軍、巴州刺史,率其衆五千人屯白帝,自稱成都王。

    明年,遣使稱藩于姚興,将順流東寇,以讨車騎将軍劉裕為名,乞師于姚興,且請桓謙為助,興遣之。

     九年,劉裕以西陽太守朱齡石為益州刺史,甯朔将軍臧喜、下邳太守劉鐘,蘭陵太守蒯恩等率衆二萬,自江陵讨縱。

    初謀元率,佥難其人,齡石資名素淺,裕違衆拔之,授以麾下之半。

    藏喜,裕妻弟也,位出其右,又隸焉。

    齡石次于白帝,縱遣谯道福重兵守涪。

    齡石師次平模,去成都二百裡,縱遣其大将軍侯晖、尚書仆射谯诜屯平模,夾岸連城,層樓重栅,衆未能攻。

    齡石謂劉鐘曰:"天方暑熱,賊今固險,攻之難拔,隻困我師。

    吾欲蓄銳息兵,伺隙而進,卿以為何如?"鐘曰:"不然。

    前揚聲言大将由内水,故道福不敢舍涪,今重軍逼之,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膽矣。

    正可因其兇而攻之,勢當必克。

    克平模之後,自可鼓行而前,成都必不能守。

    若綏兵相持,虛實相見,涪軍複來,難為敵也。

    進不能戰,退無所資,二萬餘人因為蜀子虜耳。

    "從之。

    翌日,進攻皆克,斬侯晖等,于是遂進。

    縱之城守者相次瓦解,縱乃出奔。

    其尚書令馬耽封倉庫以待王師。

    及齡石入成都,誅縱同祖之親,餘皆安堵,使複其業。

     縱之走也,先如其墓,縱女謂縱曰:"走必不免,隻取辱焉。

    等死,死于先人之墓可也。

    "縱不從,投道福于涪。

    道福怒謂縱曰:"大丈夫居如斯功業,安可棄哉!今欲為降虜,豈可而得!人誰不死,何懼之甚!"因投縱以劍,中其馬鞍。

    縱去之,乃自缢。

    道福謂其徒曰:"吾養爾等,正為今日。

    蜀之存亡,實系在我,不在谯王。

    我尚在,猶足一戰。

    "士鹹許諾。

    乃散金帛以賜其衆,衆受之而走。

    道福獨奔廣漢,廣漢人杜瑾執之。

    朱齡石徙馬耽于越巂,追殺之。

    耽之徙也,謂其徒曰:"朱侯不送我京師,滅衆口也,吾必不免。

    "乃盥洗而卧,引繩而死。

    須臾,齡石師至,遂戮屍焉。

     史臣曰:惠皇失禦,政紊朝危,難起蕭牆,毒痡函夏,九州波駭,五嶽塵飛,幹戈日尋,戎車競逐。

    王彌好亂樂禍,挾詐懷奸,命俦嘯侶,伺間侯隙,助悖逆于平陽,肆殘忍于都邑,遂使生靈塗炭,神器流離,邦國轸《麥秀》之哀,宮廟興《黍離》之痛,豈天意乎?豈人事乎?何醜虜之猖狂而亂離之斯瘼者也!張昌等或鸱張淮浦,或蟻聚荊衡,招烏合之兇徒,逞豺狼之貪暴,憑陵險隘,倔強江湖,未淹歲稔,鹹至誅戮,實自取之,非為不幸。

    峻約同惡相濟,生此亂階,孫盧同類相求,嗣成妖逆。

    至乃幹戈掃地,災沴滔天,雖樊謝之毒被含靈,李郭之禍延宮阙,方兇比暴,弗是加也。

    谯縱乘茲釁隙,肆彼奸謀,旋踵而亡,無足論矣。

     贊曰:中朝隳政,王彌肇亂。

    神器流離,生靈塗炭。

    群妖伺隙,構茲多難。

    薦食荊衡,陵虐江漢。

    孫盧奸慝,約峻殘賊。

    窮兇極暴,為鬼為蜮。

    縱竊岷峨,旋至颠踣。

     載記序 古者帝王,乃生奇類、淳維,伯禹之苗裔,豈異類哉?反首衣皮,餐膻飲湩,而震驚中域,其來自遠。

    天未悔禍,種落彌繁。

    其風俗險诐,性靈馳突,前史載之,亦以詳備。

    軒帝患其幹紀,所以徂征;武王竄以荒服,同乎禽獸。

    而于露寒之野,候月觇風,睹隙揚埃,乘間騁暴,邊城不得緩帶,百姓靡有室家。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

    "此言能教訓卒伍,整齊車甲,邊埸既伏,境内以安。

    然則燕築造陽之郊,秦塹臨洮之險,登天山,絕地脈,苞玄菟,款黃河,所以防夷狄之亂中華,其備豫如此。

     漢宣帝初納呼韓,居之亭鄣,委以候望,始寬戎狄。

    光武亦以南庭數萬徙入西河,後亦轉至五原,連延七郡。

    董卓之亂,則汾晉之郊蕭然矣。

    郭欽騰箋于武帝,江統獻策于惠皇,皆以為魏處戎夷,繡居都鄙,請移沙塞之表,定一殷周之服。

    統則憂諸并部,欽則慮在盟津。

    言猶自口,元海已至。

    語曰"失以豪厘",晉卿大夫之辱也。

    聰之誓兵,東兼齊地;曜之馳旆,西逾隴山,覆沒兩京,蒸徒百萬。

    天子陵江禦物,分據地險,回首中原,力不能救,劃長淮以北,大抵棄之。

    胡人利我艱虞,分镳起亂;晉臣或阻兵遐遠,接武效尤。

     大凡劉元海以惠帝永興元年據離石稱漢。

    後九年,石勒據襄國稱趙。

    張氏先據河西,是歲,自石勒後三十六年也,重華自稱涼王。

    後一年,冉闵據邺稱魏。

    後一年,苻健據長安稱秦。

    慕容氏先據遼東稱燕,是歲,自苻健後一年也,俊始僣号。

    後三十一年,後燕慕容垂據邺。

    後二年,西燕慕容沖據阿房。

    是歲也,乞伏國仁據桴罕稱秦。

    後一年,慕容永據上黨。

    是歲也,呂光據姑臧稱涼。

    後十二年,慕容德據滑台稱南燕。

    是歲也,秃發烏孤據廉川稱南涼,段業據張掖稱北涼。

    後三年,李玄盛據敦煌稱西涼。

    後一年,沮渠蒙遜殺段業,自稱涼。

    後四年,谯縱據蜀稱成都王。

    後二年,赫連勃勃據朔方稱大夏。

    後二年,馮跋殺離班,據和龍稱北燕。

    提封天下,十喪其八,莫不龍旌帝服,建社開祊,華夷鹹暨,人物斯在。

    或篡通都之鄉,或擁數州之地,雄圖内卷,師旅外并,窮兵兇于勝負,盡人命于鋒镝,其為戰國者一百三十六載,抑元海為之禍首雲。

     《晉書》 唐·房玄齡等